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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看见藏书馆这个app,这里有微信读书里没有的书,于是下载了一个,随手搜到两本想看但是之前没找到电子版的书。我的纸质版书屯书太多又看的太慢,如果不是特别想尽快看的书,我更偏好电子版。
想起来搜这本书是恰好前些日看到辉友的文章正好写到这本书的书评:《所以,箭是怎样自己“射”出去的?》,加上这本书早在张老师的安利下默默加入我心里的书单已久,这次正好搜到,于是有了相遇的缘分。这本薄薄小书的作者是一个欧洲人,书中讲的是他去日本通过学射箭来参禅的经历。
谈论起这本书时,我有些不敢说多,毕竟自己很不懂,看得云里雾里。好像远远看见一个神仙的身影轮廓一闪而过,但看不清这个神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看清还硬要说,好像是对神仙的一种亵渎。但还是想写写,不写出来又憋得慌,于是即使不懂,也絮叨了四千多字,手动围笑……
禅与东方文化
我最近一年对东方哲学开始有了一点接触,也看见了我们这代人身上特有的文化冲突:我们接触了很多现代西方的理性主义,但文化原本根植于东方的神秘主义。而理性主义和逻辑科学等是更容易被看见的那一部分,东方哲学由于其特性本身就更加神秘抽象,像禅就是个“不可说”的东西,很难在意识层面被看见,更难被讨论。
“禅只能被一个本身进入神秘的人所解理,而不能用神秘经验之外的方法偷偷去获得。”
我看过的以及计划看的几本关于禅的书,都和西方人有关,即使是日本的铃木大师写的《禅者的初心》,也是他面向美国人讲禅的记录。作为一个东方人,要通过这种意识化的、西方逻辑式的方法瞥见禅,略有惭愧,也对文化精髓传递困难有些无奈。
“佛教的禅宗诞生于印度,经过了巨大的转变,在中国发展成熟,最后被日本所吸收,成为一种生活中的传统,直至今日。”
看了这句话觉得非常有道理,日本特有的精致大气确实经常给人一种“禅意”的感觉,把禅融入生活。我们能看到的事实也如此,日本的精细制造业和匠人精神无人能敌,这正是禅里的“良质”。禅这个点让我对日本文化又产生了一些兴趣,也为下次去日本又多找了个理由。
我对于印度文化了解甚微,估计那一点了解里还有很大部分是刻板印象。同处于东方,竟然对我们兄弟友邻的印度了解这么少,可能还未必比美国人对中国的了解多,再次惭愧。想到前些日子刚看过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主人公和部分故事背景在印度。这部国际大片里使用了当时国际上最先进的拍摄技术,但里面散发出浓浓的古老东方神秘主义文化更令我回味。
我印象很深的有一个小角色是被李安加上、原著里没有的阿南蒂,是派的初恋,印度的舞者。她在印度跳的舞不是为了艺术或美丽,而是一种和神与灵性连接的方式,舞蹈中每个动作都有其宗教语言,尤其是阿南蒂做出的“森林里的莲花”动作,对派有着更为深远的精神影响。
东方文化的神秘之主义色彩,让东方人对于一些说不清道理的东西也可以安心地不求甚解,而不像西方人看到了后有一堆“为什么”,会感到很难以理解。想到李安自传里写到,武侠片里的很多不那么符合逻辑的设置和情节西方人接受起来很困难,会一头雾水,但是东方人就可以很自然的接受。
前几天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中国相比于西方国家很容易接受新技术的原因之一?之前只是以为中国科技发展快,大家见怪不怪了。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调查调研了各国消费者买电动车的意愿度,中日韩三国意向度明显高于英美德,且增长更快。当然这背后还有更多可能的影响因素,在此不讨论。
禅是“做”出来的
禅如此难“说”,也许因为它本来就是“做”出来的。不管是禅者的初心里很强调的要去打坐,还是这本书里通过一门技艺来学禅,亦或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里的修摩托车(这本我还没看过),都是依托一个实体,一个媒介,通过把自己变成这个实体,从而消融小我,将大我寄托于天地万物。像书中所说:
“水墨画的熟练要先使手的技术达到完美的控制,能够把心中刚成形的意象立即画下,中间没有毫发之差。绘画成为自发的书法。在这里,画家的教诲可能是:花十年时间去观察竹子,把自己变成竹子,然后忘却一切,动手去画。”
想到张潇雨播客里说的网球(得意忘形播客#9,#10两期),书中的射箭,我很久没去的画画,最近又开始重新认识的瑜伽,《徒手攀岩》中攀岩之于Alex,《卧虎藏龙》中剑术之于李慕白,拍电影之于李安,还有卖油翁,百步穿杨,庖丁解牛……都可以看见“禅”的影子。
“佛教中的禅宗,它完全不是一种推论出来的理论,而是一种直接的体验,正如追求生存意义的无底深渊一般,它是无法用理智来掌握的,一个人只能不知道地知道它;就算是达到了这种最明确与肯定的经验,仍然无法加以诠释”
我惊叹于以参禅的方式学射箭的速度之慢:练习拉弓练了一年,学了三四年才开始对着靶子……想想觉得很不可思议,尤其是像我经常处于着急的状态里,追求效果和效率。如果要我学习一门技能,付出了几年的时间,但还看不见结果,会觉得很难接受。大概这也正是修禅要破除的贪嗔痴吧。
《灵魂占星》里也提到,我最大的挑战正是获得心灵的平静。想克服这点,要学会“耐心”,练习刻意放慢脚步,耐心等待,扯远了。
良质
之前听辉哥经常挂在嘴边的“良质”,只知道是匠人精神,好好做事等等。看这本书时候窥见,良质远比简单一句“认真做事”富有深意得多,也困难的多,这是个十分重大的承诺,要拿“自己”去做抵押。
想要触及良质,首先要回到“当下的真心”:
“必要的超然与自我解脱,内省与生命的强化,当下真心的出现,这些状态不是靠机会或理想的环境才能达成,越是想要达到这些状态,就越不能听天由命,尤其不能放任于艺术创造,认为理想的专注会自己产生。在一切作为与创造之前,在他开始献身于他的任务之前,艺术家先召唤当下的真心,透过练习加以把握住。他开始成功地抓住真心,不仅只是偶然的片刻,而是可以随时把握,于是这种专注就像呼吸一样和箭术连结在一起。”
还要放开自己,放下“我执”,把自己全然交出去。说起来容易,但是看到这个部分,我会对这种感觉有点害怕,好像并不敢把自己放心地全然交给一个实体,踏入那未知和虚空,而我始终要有一部分是警觉的,是觉知的。想到这里,我有一些自我评判出来了,隐隐也不那么想去追求这种修禅了,而且不太愿意承认。直到看到《灵魂占星》里说,我这个族群的人要始终对自己的内心保持觉知……好像帮我的“不能放下自己”合理化了一些,我感觉安心了点。
(其实写到这里也有些自我评判,在其他类型文章里总提灵魂占星还是让我这个不信星座的人有些不安,感觉我好像变得太神棍了。哎但是诚实的面对一下自己,我就是这样想的,于是还是写上了)
“要许多非常微妙的心理引导才能使学生相信,这种注意力的转移在基本上是毫无益处的。他必须学习断然地放开自己,如同他放开对手一样,说得极端一点,他必须成为不顾自己,毫无所求。这需要极大的耐心,极艰苦的训练”
“学生自觉面临新的可能性,但同时也发现这些可能性的实现与他自己的意志完全无关。”
或许修万物最终都是修心,修到了一颗当下的真心在,那么不管把禅寄托在什么上,便都是相通的了。
禅的体验与我的妄念
今天中午去做瑜伽,带着看完这本书的余震,我在和身体连接时试图体会“禅”。瑜伽也是特别强调呼吸的,我在前几年瑜伽时基本不care呼吸不呼吸,现在随着接触冥想等,渐渐意识到了点呼吸在瑜伽中的重要性,但是体会依然很浅。看书时没想到禅修式射箭也以呼吸为基础,书中有这样一段话:
“吸气是融合与连接;屏住呼吸使一切进入情况;而呼气是放松与完满,克服一切限制。”
刚刚翻开这本书的时候,我想着周末可以安排去射箭,体会一下“禅”。后来看到书里写到只是练拉弓就练了一年,我有点打怵想退缩,也借此窥见了我这个想法背后的妄念:看了这本书再去射箭,可能会对禅有进一步理解吧,还可能提高命中率呢。
也是想到了我在成都玩时顺手打了次台球,大概有几年没碰台球,但球技小长,我能感觉到这背后是悟性提高和内心干扰减少所致。于是把这种期望也带到了射箭上。后面书中也提到,射中了的喜悦也是一种内心干扰,和没射中的痛苦一样。如果用正确的方式射箭并射中,那不是“你”的厉害,是“箭”自己射出去的。
“你已经知道射坏了不要难过;现在必须学习射好了不要高兴。你必须使自己解脱于快乐与痛苦的冲击,学习平等超然地对待它们,你的高兴要像是为了别人射得好而高兴,不是为了你自己。”
还有一个妄念实想借射箭体会禅。当我越想着“禅”,越想去获得这种体验,它就离我越远。就好像如果意识到自己在“心流”里的一刻,心流状态就被打断了。禅更像是一种放松和不刻意,但是一旦想刻意地进入不刻意的状态,就只能是自欺欺人。
“他非常认真做到这种「非观察」,控制自己的每一步。但是他没有发觉,如此地专注于自己,他必然会把自己看成一个不惜一切代价避免注意对手的剑客。不管他怎么做,他的心中仍然暗藏著一个自我,只是在表面上超然于自我,他越是想忘掉自我,他就越是紧紧地与自我绑在一起。”
一则久远的小故事
这件近十年前的事我极少和人说起,甚至有几年已经完全忘记了。大概最近看了些禅等相关的东西才又重新想起,对过去得自己好像又有了点新的认识。
高考前半年的时候,我的成绩突然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刚开始时本以为是一次发挥的不错,因为毕竟也没突然又学会了什么:基础知识点早就会了,难的题该做不出来依旧做不出。谁知道这种“发挥”持续到了那半年内的每一次考试,包括高考。
那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能记得的有一点,这点我当时也觉得很重要,事后两年和两三个相熟的学弟学妹传授经验时,我也都特意说过这点,不过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得懂。现在看《箭术与禅心》这本书,竟然能和当时我的做法连上,感觉很惊喜。
这个做法说起来简单到不能更简单(我现在不能精确记得,大概是这样的做法):发试卷前坐定,把呼吸沉下来,凝聚注意力,感觉内心好像有个杂乱无章的桌面,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往两边大力推走,于是内心的桌子变得一片清净。这时心里别无杂念,能量和注意力都聚焦在眼前的试卷上,也没有什么担心、紧张。如果用书里的话说,大概是在开始前就用一种仪式来让自己专注,来接近“当下的真心”。
不过现在,我是个非常讨厌以及害怕考试的人,在后来的考试中尝试用这个办法好像没什么效果,这点也在书里找到了一个解释:
“他理解了为什么箭术可学习的技术部份必须练习到滚瓜烂熟的地步。如果一切都决定于射手的无所求与无我,那么它的出现必须自动地发生,不需要理智的控制与反应了。”
说白了就是对那些知识的掌握尚未熟练。基础不牢靠时,谈何良质,只是空中楼阁罢了。而高中所学的那一点东西经过日复一日的练习,几乎可以说是滚瓜烂熟的。没想到从枯燥的应试教育竟然可以获得“禅”的体验,人生处处有惊喜。
禅所依托的某个技能就像一种语言,而良质就像一本好书。而要写出一本流畅的好书的前提和基础之一,是熟练掌握这门语言,这个技能。
又感觉禅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寄托在万般具体语言中,随着当下的真心而流出……
感觉戛然而止,好像有些东西没说出来,但是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于是就结束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