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和父亲讨论起“纨”之一字,我怕是也不会想起诗中那个腰若流纨素的女子,距离上一次读《孔雀东南飞》已十年有余,这些年看多了西北有高楼,跋涉的路途比千里更远,被浮尘蒙住了的双眼,早已寻不见五里一徘徊的孔雀。
翻检出昔日爱若珍宝的诗集再度阅读,无奈发现早已不复当年澄明的心境。辛弃疾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赋强说愁。而今少年已过,却懒怠不再登楼,天凉起时,浮云游子悲秋,凡夫俗子若我之流,不过备下秋裤。
哪有什么为生活所迫,不过是少年心性渐失,雄心壮志磨灭于现实中不敢承认但又切实存在的懒惰与无所事事。今日再读刘兰芝之时,竟不可思议的幻想如若其在父兄逼迫下甘为新妇,焦仲卿又该如何自处?想罢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仅仅因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便自私的否定了这传唱千古的凄婉爱情,如此构思出的画面与三流恶俗言情宅斗有何异同?瞬间简直要鄙视现在的自己。
翻过几页,和浑身雅艳,遍体生香的杜十娘在次相遇,曾几何时,我也叹息于她不是爱风尘,总被前缘误的多舛命途。而如今我的灵魂中隐隐藏着些许不堪入目的“小”来,我亦如同孙富那个浪荡纨绔,几番心旌摇动,欲一亲香泽,握美人柔荑看白云隐隐,江水依依。至于那沉降的百宝,在椟中安在更好,什么李甲张甲之流,不如让他自己投江,关我这美人姐姐何干?鲁迅说悲剧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然后我脑洞大开,便生生自行改编演绎出闹剧一番。
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在次相看,浔阳江头琵琶声自远处隐隐来传,我登上乐天的小船,赴一场送别的夜宴,乐在其间推杯换盏。如今酒意朦胧笼罩下的双眼,不复当年全然对这位娘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我成了一位沉湎于今年欢笑复明年的油腻女青年,在暮去朝来中故去的也不止是镜中颜色。
我何时变得如此这般?似乎自我越来越麻木那天,慢慢便这般发展。少时无比赞同那句,要有最遥远的梦想,最朴素的生活。而今却朴素的找寻不见梦想,渴望遥不可及的生活。
你我如今,都是被浮尘障目的路人。还好梦想的火把还没尽数烧灼,指尖轻抚,痛意仍在。那就让我于此时捻起火把,在往荆棘与寂寞中,走一遭。浣去这目上浮尘,看河山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