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在脑海里想起那些记忆,在梦里渐渐延伸,进入那虚无的空间里。
我对工厂区有着挥之不去的印记,它一致性的布局和粗劣的外观,那里的一切都是沉闷的,也许偶然会从某个虚掩的窗户内飘出一首邓丽君的歌。有时,曼丽会带她认识一个她们中的一员,她记得那对姐妹花,姐姐十九岁,长得非常像邓丽君,圆润的脸蛋和适度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和一双有灵性的圆眼睛,姐姐似乎也非常骄傲别人对她像邓丽君的认同,因此,她几乎学会了邓丽君所有的歌曲,当有新朋友来拜访时,她会应邀放开歌喉尽情地唱。原来,每次经过那个楼区时,那歌声是从那对姐妹家里传出来,她突然想起那熟悉歌声,虽然不像是受过专业训练过的,但唱得也另有一番情调。在一旁听姐姐唱歌的妹妹似乎有些嫉妒姐姐,不断地与曼丽说话打岔,依依很想阻止妹妹的无礼,但初次见面,依依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细心地观察着姐妹俩儿,妹妹不像姐姐长得小巧玲珑,看上去至少有一米七的高大身材,也比姐姐显得健壮,五官也不像姐姐柔和甜美、一种粗犷的感觉,看得出,妹妹比较直爽,而姐姐看上去比较稳重,也很温柔。
沉闷的工厂生活区其实都是表面的,她时常在梦里走进一间熟悉的房间,那里好像曾经是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它默默地停留在那个灰暗的世纪里,但空间里有她的私人记忆,像一座梦工厂,不断地回放着那段记忆,虚虚实实,梦里梦外,她分不清。她走进那间空无一人的空间里,单向的筒子楼,面朝南向,晨曦之际,第一缕阳光正好能透过窗,进入房间内照在她的书桌上,每当此时,感觉像古典油画一样凝重的色彩,她喜欢那种凝重的光斑,很是迷幻。黑色匣子里放送着当时仅能听到的邓丽君,这是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再听邓丽君的原因。
有时那空间很宽大,两层楼,她上上下下地在昏暗的楼梯上寻找一间有阳光的地方,它应该就在某个神秘的拐角处,紧挨着楼梯,因为光,常常会在楼梯通道里时隐时现。她沿着昏暗的通道,追寻着房间里的那道光亮,通道的尽头,似乎总有一种东西在引诱着她进入她想去的地方,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她找到了那间神秘的房间,房间里的色调,明暗交错,显得很厚重,如同戈雅对光的敏感,她看到那令人感到温暖的光,就有了一种回归的感觉。那肉眼难以捕捉到的尘埃,在光里也无处遁形,她伸出手,慢慢地接近那道光线,当尘埃落定时,她猛地收紧拳头,她看到一群微小的尘埃从她的指缝里溜出来,急促地向外喷发,弥漫在四周,她反复了几次,突然厌倦了这个游戏,她关上黑色的录音机,走出房间,在黑暗里摸索着走出房外,然而外面是了无生机的死寂,她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于是,她再次退回到属于她的空间,而此时,就像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样,她如何也找不到那属于自己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