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不知南方冷

(1)

往年这个时候已是春节,每逢过年唯独等待的时候才像春节,家家户户添年货,街道张灯结彩,曾经的我很喜欢“期待”的这段日子,因为深知到了春节那天,种种场景必然一年不如一年,很可惜今年连这份期待感都没了,或许受天气影响吧,广州最近两天下起雨。5°。

广州的5°让我把两年前去四合永零下30°穿的衣服都翻出来,湿哒哒的水汽拼命钻进皮肤,然后冷不丁地打下寒颤。

广州室内没暖气,空调也没制暖功能,室内室外一个样——这便是这城市的“极端”,前些天我还穿短袖跑步,这些天连打字的手都僵硬了,然而这么一座“极端”的城市,全国不同地区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如今又争先恐后地逃出去……

这画面看了很多年,每年都疑惑,“这地方能否给你们留点乡愁?还是说除了让人赚钱之外,剩下都是厚厚的讨厌。”

最让人讨厌是广州冬天的雨季,向来我的鞋子都是运动鞋,运动鞋特点透气、轻薄,所以每逢下雨很容易被打湿,湿了后上班不敢脱掉,怕影响别人,或许压根影响不了别人,只是抚心自问爱面子,一直忍一直忍,终于忍到下班,回到家双脚早没了知觉,它们就像没了躯体支撑的白色蛇皮,一大片一大片,很丑也很臭……

赤脚走在冰冷的地上,烧了点开水,再把脚往里泡,烟从面前刷过,乳白。缥缈。

不碰手机,想了很多,想想这世界此时此刻还有多少人跟我一样,一样的不知所措……

过后拿起一本书——《梦里花落知多少》,近些年喜欢看三毛的书,喜欢那个年代,久远。平静。没纠纷。

读者给她的反馈都是写信,她总能收到很多信,然后把读者的信收集起来,找一个大木箱封存。很酷。

现在再没有人会写信,写信的格式很多人不知道,寄信的地方很难找,我们都习惯给人留言,因为便捷、免费因此也变得随意。

所以这些留言往往仅能“昙花一现”,再随平台的关闭永久消失。我在想再过久一点,二十年、三十年会不会有人知道什么是“写信”,就像曾经“戏果”、“嗅蜜”是泡女的意思慢慢也没人知道,因此这样一个发达繁荣的“南方”,某些时候真不如曾经素雅简单的“北方”,但……没有办法。

(2)

在广州看不到星星,天幕不会漆黑深邃,正常情况天幕是泛红的、不太明净,一大片烟霭般笼罩起上方,覆掉所有星星微弱的光芒。

小学课本上所描绘的世界,我很早就觉得不是为南方人而写——七斗北星、猎户座、白茫茫的大雪,这里都没有。我们知道很多,但很多一直未能体会,就像我六岁就知道:“不到长城非好汉”,二十七年都没去过一次长城。

不是没能力去体会,恰恰相反,这事对我而言早不是难事,一件事执行上过于轻易行为上往往都会背道而驰。所以我很羡慕山里的孩子,他们走出来很难,但这难能成为欲望,欲望能成为动力,于是人便上进了。相反,南方的孩子,他们的欲望只剩物质,物质无法成为他们的动力,他们不懂远方与诗,他们只懂眼下什么叫ADC……

因此大部分情况,春节济济一堂围成一桌,但北方不知南方冷。

(3)

“你们看过最远的东西是什么?”

平原?海平面?天际线?忽然想到一个奇葩的问题,是把衣服放进桶里用脚踩时所触发的,很莫名其妙,反正就是想到了,也想到一个很奇葩的答案——

”我看过最远的东西是戴眼镜所目视的一切,它们总是那么近乎又那么遥远。“

”近”是因为真实,“远”是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真实,偶尔我晚上一个人跑步会脱掉眼镜,脱掉后周边旋即模糊,听到的声音也尤为如此。这样的状态下心跳“扑通””扑通”,很带劲。

我习惯用这方式抛弃世界,当它看似与我无关,我才能尝试拥有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很简单,没颠簸、没跌宕的情绪,也没寒夜里衣衫褴褛的乞丐,没搓手等客人的摩托车司机,我的世界属于南方的“北方”,偶尔足够冷才不会冷,因为真正的北方街道会有地暖,室内会有热管,冬季的街上不会出现乞丐。

一个地方冷,我想不是单看天气,更多看该地域的防寒指数,广州的防寒指数很低,偶尔5°,所有人都像一簇害羞草,蜷缩起来,不太敢关注周边的事物,好像这边的世界因为人们的蜷缩所沉沦了。当我再次看见那名在地铁站附近卖艺的小男孩时,他头顶地面,这回周边没有大人,也没人为他驻足。我也没靠过去,我在想,难道他真的不冷?

还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冷得连善意都不再热血了……

(4)

第一次听”热血“这词是年少玩游戏的时候,当时有一个系列叫:《热血》。《热血街头》《热血足球》《热血体育》。我玩游戏常常会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就不能共同开发资源,为什么非得打架对抗?非得划分敌人、朋友?”

现实上,我们也常常喜欢把一个整体划分。把地球上所有人划分成不同的人群,把地区划分成不同的国家,把国家划分成南方,北方。划分后容易描叙、管理,偏偏遇到一些纠纷、摩擦,又不多想想这或许是划分的后遗症。

就像一篇文章,大部分的作者下笔的时总得想迎合写给某些特定的人群——男人还是女人;少年还是老年;爱情还是友情。

我写文章,整体来说没太刻意写给谁看,因为我不曾认识你们,我没给你们发过调查问卷,我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

你们喜欢读,说不定凑巧是你们稍微懂我,而我说不定都跟你们一样凑巧生在南方,然后总眺望北方,私下或许不约而同猜测过那边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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