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继娜
读准字音是朗读教学的最基本要求,为了达到这一要求,我们语文老师有时需要花费不少工夫。在教学《诫子书》时,一个“治”字的读音让我大费周折。
为了检查学生对《诫子书》的朗诵效果,我请了几位学生来展示朗诵。有一位语文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孩子读到“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这句时,她竟然把“治”(zhì)读成(yě)!
我有些生气,刚刚范读过怎么还会出现差错?这一瞬间,其他孩子也是万分激动,我们不约而同立即对这位朗读的学生强调,是(zhì)“性”而非(yě)“性”。然而,这位学生不紧不慢,竟据理力争:“老师,我觉得这里应该不是‘治’,应该是‘(yě)’!虽然书上是“三点水”的“治”,但是,我觉得从意思上理解“两点水”的“冶”,更确切。陶冶性情不正是对“冶性”这个词的解释吗?”这还挺有理,我真不能小瞧这初一娃娃!经她这么一解释,其他孩子也有些困惑,陷入沉思;另有学生顺水推舟,开始帮腔;还有声音传出,“老师,通假字!”。凭多年经验,我很快稳住了课堂的这场“骚乱”!“咱们还是以课本为准,再仔细看看。”带着疑问,我和孩子们又一次认认真真地查看了课本的角角落落,正文的的确确是“治性”而非“冶性”;在注释部分,赫然写着“治性”,注解为“修养性情。治,修养”没有注音,也并没有通假字一说!这与我之前所掌握的完全一致!还好,还好,心里庆幸自己依然眼明心亮,没出差错!这段小插曲虽未影响课堂的进程,然而,这位学生的疑问和推测促使我接下来对这一“治”字做了进一步的探求。
通过网络,我查到了的确有读“冶性”而非“治性”这种说法。但课本可是去年才刚开始使用的部编本新教材,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啊?我难以抹去心中的疑惑,又查阅了相关词典。在《新华字典》(第10版)中,“冶”的释义有“熔炼(金属)”和“装饰、打扮得过分艳丽(含贬义)两个意思;而“治”的释义则有“管理,处理”、“整理,治理”、“惩办”、“医疗”、“从事研究”、“社会治理有序”、“旧时地方政府所在地”七个意思。“冶性”和“治性”这两个词语都没有出现在其中。接着,我翻阅了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以及商务印刷馆出版的《古代汉语词典》,还是未找到这两个词语的注解。后来,在相关古文中,我看到了这两个词都出现过。汉代刘向的《说苑·建本》中有云:“积小之能大者,其惟仲尼乎?学者所以反情治性尽才者也”;汉代蔡邕的《琴赋》中讲:“通理治性,恬淡清溢”;汉代学者王充亦云:“故夫学者所以反情治性,尽材成德也”。另外,《三国志·吴志·孙休传》中也曾出现过有“治性”一词:“古者建国,教学为先,所以道世治性,为时养器也”。而关于“冶性”一词,可在清代刘宝楠先生的《论语正义》中读到,即“乐以冶性,故能成性,成性亦修身也。”这样,便可以大致推测,“治性”的说法更古一些,“冶性”的说法略晚一些。看来,“治性”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思索起上课时那位学生所摆的观点,我们可以联系上下文的意思来理解这句话。与“励精”相对来看,“冶性”确乎没什么问题,“振奋精神,陶冶性情”,为什么不可以这样简单的理解呢?我仿佛又站到了学生这一边,更倾向“冶性”一词。此时,我多么渴求一睹诸葛亮的手迹!条件有限,这难以办到,我只能在可能处下功夫。回过神,我查看了原先的苏教版课本,并向有经验的同仁们请教,询问之前教此课时有没有遇到这个问题。翻开旧教材一看,“治性”明明白白地印在原文里。一位经验丰富的前辈告诉我,根本没有“冶性”这一说法!于是,我敢肯定地说,原文应该正是“淫乱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这真是白忙活,情何以堪啊!
至此,诸葛亮原文是“治”还是“冶”,结果已经了然!如此兜了一圈,我在怀疑自己这样咬字,或许有“小学而大遗”之嫌?不过,我想这亦是身为语文人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