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殇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2期“忧”专题活动。】

“儿呀,我的裙儿呀,你到底在哪里?”头发白得像深秋的芦苇花的凤莲,跪在自家供奉的佛菩萨像面前声泪俱下,“菩萨呀,我的裙儿几个月音讯全无,只有您知道她是生还是死。如果她已不在人世了,您一定要接走我啊!她不在,我一定不活了。”

凤莲站起身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脸色蜡黄憔悴,身形消瘦显得衣服空荡荡的。

凤莲口中的裙子是她的大女儿,自从2019年7月初一别,都两百多天了,一直杳无音讯。

一、裙子精神崩溃,出现幻视

2019年4月7日,裙子辞掉了深圳多年高管职务,准备回老家陪读。

因为她留守在老家的女儿10岁了,再也受不了她婆婆一贯以爱之名行控制之实的每天各种催促、指责、否定,欲轻生跳楼。

裙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口堵得慌,眼泪夺眶而出:自己拼命工作撑起一个家,而唯一的女儿却在婆婆身边备受精神折磨,万一女儿不在了,自己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啊。

她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女儿身边。可公司老板表示,还是得按正常离职流程办理。她不得不等辞职一个月时间到期。

而裙子的老公凡彪,十多年来一直在裙子身边过着躺平的生活,但每年春节回家,他总要向亲戚朋友吹嘘自己在外面做到了多高的职位,自己的管理手段如何如何。

凡彪婚后不到半年就开始不上班了。他见老婆工作稳定且收入高,就开始懒得上班,懒得面对那所谓的“烦死人”的人际关系,每天沉迷于电脑、手机,脾气越来越坏,稍不如意就对裙子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裙子一边忙于全家生计,一边还要遭受凡彪的欺凌。她后悔自己婚前不识人,让自己从一个体面有尊严的白领跌入婚姻的泥潭。

裙子不是没想过要离婚,可女儿汐汐听说爸妈要离婚,每次都伤心地哭求裙子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汐汐就是裙子的软肋呀!

这会裙子离职要回老家陪女儿了,凡彪的遮羞布快没了。而且裙子不上班,意味着他婚后十多年的清闲要画上句号了。

裙子在等待离职到期的那段日子里,凡彪照样不出去找工作,照样每天躺在床上刷手机,连上完厕所都开始懒得冲水了。

满屋子都是刺鼻熏人的气味,裙子每次看到厕所的污秽就默默冲洗干净。她深知凡彪的暴脾气,说不得。

2019年5月8日这天,裙子终于不用再上班了。傍晚,她到卫生间洗澡,也许是那熏人的气味将她熏昏了头:“凡彪呀,这卫生间气味太难闻了,你以后上完厕所记得冲下水哈。”

裙子这句话既没有评判,也没有指责,仅仅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并表达了自己的期望。哪知凡彪“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冲向卫生间对着已脱光衣服正准备洗澡的裙子一顿拳打脚踢。

才一米五几的裙子成了一米八几的凡彪手中待宰的小羔羊。她胆战心寒。

凡彪边打边吼:“你翻天了!竟然敢管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凡彪嫌卫生间施展不开拳脚,将裙子从卫生间拉到外间,往死里揍。一记重拳落在了裙子的脑袋上,她整个人倒了下去,好在后面有个冰箱支撑了她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裙子苏醒了过来。她艰难地从冰凉的地板上爬了起来,眼前却出现了女儿头部大出血,缓缓闭上眼离开人世的幻视。

她惊恐万分地大叫:“啊!我看见,我看见汐汐的头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的汐汐呀!”

凡彪莫名其妙:“你神经病啊!你竟敢诅咒我女儿!”一个大巴掌重重地扇在了裙子脸上。

裙子欲哭无泪。从此,她整个人变了。她惊慌失措,不分白天黑夜将枕头抱在胸前,嘴里总在重复着那句话:“我看见,我看见汐汐的头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她缓缓地闭上了眼。我的汐汐呀!”

凡彪每每听到裙子说这样的话,就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拿根皮带狠狠抽打裙子,一边抽一边吼:“你竟然敢诅咒我女儿!你找死啊!”

裙子痛得大声呼救,可是隔壁房间、楼上楼下的住户,没有一个人出面救裙子。她仿佛自己身处地狱。

裙子的全身被打得瘀紫,有好几次她想趁凡彪熟睡之际逃跑,可蹑手蹑脚才打开门,就被凡彪发现,更是遭到一顿毒打。裙子感觉自己是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啊。

这样过了数日,凡彪开车带裙子回家,回到由裙子出钱在县城租下的一套陪读屋。

裙子回到家的当天,凝视女儿的眼睛,感觉女儿的眼神中好像少了魂魄,更坚信自己的幻视。她心惶惶,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见汐汐背起书包准备去学校,她一把抱住汐汐:“汐汐呀,你不能去上学呀。路上有危险啊!”

“你个神经病!”凡彪冲过来甩手就扇了裙子一个大耳光:“不让她上学!你是想害死她吗!?”

“命比上学更重要啊!求求你,让她不要去学校,好吗?”裙子仰脸哀求。

凡彪哪里听得进去,他试图掰开裙子的手。裙子使劲抱紧汐汐就是不肯松手,但最终她的手被凡彪拉开了。

裙子的怀抱里没有了汐汐,她仿佛将要失去唯一的珍宝似的绝望大叫:“汐汐,不要啊!不要去学校啊!”

汐汐怔怔地看了看裙子,转身走开。当她走到家门口时,回头望了眼裙子。

裙子看不见女儿了,顿感手臂火辣辣的,一低头,发现手臂上呈现出大片红色血痕。

从此,只要女儿上学去了,裙子就幻视到女儿被车撞飞了,头部大出血缓缓闭眼的场景。

每当此时,她就泪如雨下:“汐汐被车撞飞了,那辆车跑了,快去救汐汐呀。”婆婆一听裙子这么说,就和凡彪一样,怒骂裙子是在故意诅咒孩子。有好多次,婆婆掌掴裙子的脸。

裙子每天在痛苦中挣扎。而凡彪,更是变本加厉伤害裙子。

趁女儿上学去了,他每天都要把裙子的手脚抓住,拿起一根又长又宽的竹片对着裙子的手掌心、脚掌心一顿猛砍,痛得裙子头皮发麻,好多次几近昏死过去。他还用皮带对着她全身乱抽。被打之后,裙子能看到自己肩上、臀部和大腿的伤势,那淤紫就像自己儿时看到的病死未放血的猪身颜色。

每天裙子只要见到凡彪在她眼前晃,就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床角抱着头缩成一团。她每天唯一的念想就是盼汐汐放学平安回家。

汐汐一放学回家,凡彪则告诉女儿:“你妈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她自己打自己的。你用黄道益把她肩上、背上、腰上、大腿上的瘀紫擦擦。”

每次,10岁大的汐汐默默地从凡彪手上接过黄道益。她仔仔细细地为妈妈抹药、擦药,有时会轻声问:“妈妈,痛吗?”裙子流着泪点头,她知道女儿平静的表面下有多心痛、有多无奈。

裙子虽然出现了幻视,总说女儿出事了,但她内心很清楚,如果继续待在他们母子身边,迟早会被活活折磨死的。

二、裙子逃回娘家避难,仍心绪难安

2019年6月初的一天,裙子什么都没有拿,就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和手机,连身份证和那笔17万多的建行存折都忘了拿,就匆匆坐上大巴逃回了几百里外的娘家。

回到娘家的裙子,每天都胆战心惊地缠着妈妈凤莲说:“我看见汐汐被车撞死了,凡彪马上就要过来要了我和你们的命,你和爸爸快点躲起来。”

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深夜,裙子站在阳台想纵身一跃一死百了,却又无数次想象母亲凤莲在自己死后悲痛欲绝的样子,终未自杀。

她内心的惊恐与日俱增。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她每天跪在妈妈凤莲供奉的佛菩萨像前一遍遍丢硬币问告:“我的汐儿安全吗?凡彪会冲过来要了我和爸妈的命吗?”

有时候,裙子得到的是阴告,她像发了疯似的,跑下楼来哭着让爸妈快点躲起来。凤莲知道女儿是被女婿吓破胆了,流着泪抱紧裙子;可爸爸志强一脸不耐烦,说裙子闹得他不得安生。

有一天,裙子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对妈妈哭:“完了!完了!我问告菩萨,菩萨说凡彪今天会过来要我和你们的命的。菩萨还说了只要我死了,凡彪才会放过你们的。”裙子说完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凤莲赶紧夺菜刀,争夺中裙子的手割破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凤莲慌慌张张地找来创口贴为裙子贴上,抱着裙子泪流不止。

第二天,裙子的弟弟欧利打电话给凤莲:“妈,大姐这样闹腾,你还把她留在家里!她会把家里的运气搞霉的!你赶紧让她走!”

凤莲心如刀绞,她流着泪对儿子说:“你太过分了!你姐病成这样,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你竟然要赶走她,想置她于死地!我告诉你,你姐不吃你一口,不喝你一口,你没有权利管我!只要我这做妈的还活着,我就要管她的病!你在千里之外的工厂上班,怎么会知道家里的情况?一定是你老婆电话告诉你的,对不对?”

欧利不吱声了,悄悄挂了电话。儿子这边是摆平了,但凡彪不停打来电话说汐汐想妈妈都想病了。凤莲每次接完电话都心绪不宁,她怕裙子知道后更加忧虑。

有一天,凡彪对凤莲说,汐汐要和她妈妈说话。凤莲没有办法,就让裙子接了视频。

汐汐满脸泪痕:“妈妈,你再不回来,就永远见不到我了。”裙子的心彻底破防了,自己不能继续在娘家偷生,必须回去陪汐汐啊。

从此她每天哭着闹着要回去见汐汐,凤莲夫妇无计可施。一周后志强请了部车让凤莲陪女儿回去。

三、裙子再陷狼窝,被关进精神病院100天

出发前,凤莲特意跑到地里摘了几个大西瓜带过去。

当司机、裙子母女一行三人提着西瓜来到裙子家院门前叫开门时,裙子那高大又壮实的婆婆出来瞄了一眼,转身进屋拿出一把铁锹冲出来就要打裙子的母亲凤莲。

凤莲淡淡一笑:“世上的人就你娘俩狠呀!你今天打打看!”

裙子的婆婆将铁锹往地上一杵:“你休想进我家门!你给我滚!裙子是我家的人,留下!”

而凡彪则冲到门口,推搡裙子:“谁让你带人过来的?为什么不是你一个人回来啊?”

裙子在心里说,我知道回来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但为了汐汐我义无反顾。

这时裙子看见女儿站在院内,她大呼:“汐汐!汐汐!”汐汐望着她,眼里闪过欢喜,却默默转身进了屋。

“让我进去看看汐汐。”裙子向凡彪恳求道。

“你可以进屋!但你妈要给我滚,滚得越快越好!”裙子被凡彪用力推进院中,差点摔倒。

裙子走进屋内,看见才一个月未见到的汐汐明显瘦了。她拥抱汐汐,想着自己欠了汐汐太多的母爱,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民警询问裙子:“他打了你吗?”民警的手指向凡彪。

凡彪赶紧走到裙子身后揽着裙子的腰:“我们夫妻关系好得很呢,我怎么可能会打她呢?你问她自己吧。”

裙子看到民警身后一脸憔悴的妈妈。她想一定是妈妈为她报的警,但她不想再跟妈妈回去了,只想陪在女儿身边,就违心地对民警说:“他没有打我。”

凤莲知道裙子是想留下来陪女儿才这么说的。她含泪看着裙子,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裙子的婆家。

凤莲回到家,对老伴志强说了在那边发生的事。志强痛哭流涕:“凤莲,你好傻呀,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你将她留在那里,她肯定又要遭罪了,那对母子就是两条恶狼啊!”凤莲跟着哭,越哭越伤心。

裙子回到汐汐身边,只要汐汐去上学了,她还会和一个月前一样惊恐万分地说汐汐有危险。那对母子依然会打裙子,也越发嫌裙子说得烦人,就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入院那天,裙子大呼:“我不要进精神病院,我不要被与世隔绝,我要陪我的汐儿呀。”

但凡彪和婆婆哪里听得见她。院方要求她将随身带的手机,还有手上婚前买的白金戒指留下,说将会交给家属。

四、凤莲为裙子叫魂,志强梦见裙子在家

凤莲从裙子婆家回来后,总是心神不宁。她跑去找人们口中传说的半仙问个究竟。

半仙对她说:“你女儿的魂被她丈夫吓丢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的魂追不回来了,生死由命吧;你外孙女遇到了车神本该早已发生车祸,只因你这个外婆心地至善才护佑她到如今,但她迟早会死的,因为她的奶奶和爸爸戾气太重。只有你为车神焚香、烧冥币,再为小孩放河灯,方能保佑那小孩平安无事。”

凤莲内心翻江倒海,汐汐可不能死,汐汐死了裙子一定活不成。汐汐还真有危险啊,怪不得裙子那时回来一直说汐汐要被车撞死。

她立马请半仙照所说的那般,为外孙女准备求车神赐还平安的物什,然后问半仙要多少钱?半仙说要300元。凤莲心想300元能救我外孙女一条命,太值了,遂爽快地付钱。当半仙告诉她将在当晚7点到江边办妥此事,她连着说了数声:“谢谢!谢谢!…”

凤莲从半仙那儿回来,她越想越不甘心女儿就那样失魂落魄、忧郁而终啊!

她打听到离家很远的一个地方有一个仙姑,听说那人广通神灵且救人无数,凤莲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仙姑那里。

凤莲对仙姑说:“仙姑,我来这里,是想请你看看我大女儿的运程。”

仙姑什么都没有问,她静静地看了会凤莲的脸,就开口说话了:“你女儿的魂被她老公吓丢了,现在魂在荒山野岭飘荡。你回家后,每晚要在灶神老爷面前点青油灯,点檀香求灶神老爷帮找到你女儿,并且你要每晚跪在灶神老爷面前为你女儿叫魂100遍,连续叫魂一个月即可。还有,你女儿待在婆家,她的能量、运气迟早要被她那强势的婆婆耗尽的。”

“叫魂,多叫一些天数,是不是会更好?”凤莲眼下最关心的是女儿的魂还在外飘着。

“可以多叫些日子,那是有益无害的。”仙姑笑答。

从此,凤莲不管白天劳作有多累,每天晚上她必在厨房点檀香、点清油灯,再虔诚地跪在灶神老爷面前,哭求灶神老爷将裙子找回来,并为裙子叫魂100遍。

志强反对:“你专做些没用的事!裙子人又不在这里,你叫魂就算叫回来又有什么用?”

凤莲坚定地说:“我把她的魂叫回来,总比让她的魂飘在外面好吧!”

一个月后的一天午后,凤莲从外面做事回来,看见天天要睡午觉的老伴志强坐在客厅,就好奇地问:“你今天中午怎么没睡觉呀?”

“我都吓死了,我梦到裙子了。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暖烘烘的。我问她现在在哪里呀?她说她在楼上。我对她说,你妈想你,我也舍不得你。你再也别走了啊。"

志强说着,在凤莲面前老泪纵横,凤莲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自7月初一别,女儿就杳无音讯了。她无数次拨打女儿的电话,要么没人接听要么被挂断。如今,她的裙儿的魂终于被她叫回来了,她是喜极而泣啊。

五、裙子重见天日,受累又受气

裙子在精神病院,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水煮菜,难以下咽。而洗澡,只有一个通间大澡堂,大家脱了衣服挤在一起淋浴。裙子刚开始觉得很害羞,后来时间久了,她得洗澡的啊,也就“入乡随俗"了。

而每天排队发药,医护人员要求所有病人当面吞服药丸/药粒。裙子不想吃药,她认为自己没病只是担心女儿而已,就每每将药含在舌根下,一回到座位,她就捂住嘴,悄悄将药吐在手心里。待医护人员发完药离开,她就去厕所丢药、冲水。

在精神病院的日子里,她没有吃过药,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心,慢慢能安定下来了。她不再幻视女儿出事的血腥惨烈画面,不再担忧女儿会出危险了。

她太想出院陪汐汐了,好几次请医生打电话让她的老公凡彪为她办理出院手续。可凡彪一直没来。

直到她入院第100天,凡彪来了。那天是2019年10月15日,她终于又回到了女儿汐汐身边,她想自己再也不会与女儿分离了。

由于裙子不忧不言,婆婆和凡彪都说,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些送裙子到精神病院去,是精神病院治好了裙子的胡言乱语。他们不知道的是,裙子根本就没有接受精神病院的医治。

婆婆见裙子安安静静的,就将所有的家务都丢给裙子干了。她自己并没有回乡下去,而是继续待在陪读屋里,每天对裙子指手画脚的,还经常向到深圳但一直未找到工作的凡彪状告裙子的各种不是:诸如,被子不勤晒啦,汐汐的波鞋没洗啦,晚饭煮晚啦,对孩子太仁慈想害死孩子啦……等等。

而这些话,凡彪一律照单全收,总在电话中指责裙子已经成了废物,连做个家务、带个孩子,都干不好。有好几次,凡彪骂裙子还嫌不够,把裙子的爸妈、弟弟妹妹也臭骂一遍。

裙子苦笑,婆婆一分钱生活费都不掏,吃自己的住自己的,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还各种作各种挑事;而凡彪虽说人在深圳但一直没上班,在坐吃山空花着偷走自己的那笔建行存款17万多。要不是汐汐一直不同意自己起诉离婚,而自己又想多陪陪汐汐,自己才不受这个累、这个气呢。

裙子每天过得很压抑,竟然不晓得趁外出买菜的机会,向爸爸妈妈报个平安。

六、裙子的婆婆摔跤卧床,凡彪痛打裙子

裙子重见天日刚好两个月的2019年12年15日,她的婆婆晚饭后散步摔了一跤,把腰骨摔断了。

当晚裙子和家住附近的大姑姐,叫来120将婆婆送往县人民医院治疗。

凡彪得知母亲摔伤了腰,电话中劈头盖脑地将裙子痛骂了一顿。裙子真想不管不顾地丢下婆婆一走了之。

但女儿汐汐是自己的软胁呀,这孩子一不同意自己离婚,二不愿意转学到自己娘家那里上学,裙子只能硬着头皮照顾卧床的婆婆。

一周后,婆婆出院在家卧床静养。瘦小的裙子一个人伺候婆婆吃喝拉撒、洗换翻身。婆婆经常半夜说饿了,裙子再困都得爬起来煮东西给婆婆吃;婆婆躺在床上,大号解不下来,她得为婆婆打开塞露,有好几次打了开塞露不管用,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用手指去帮婆婆抠大号。

这些又累又脏的活儿,裙子都不曾为自己的父母做过,却为一直打压自己的婆婆做了。她心想,也许这样悉心照料婆婆,说不定婆婆的性格会变得和软些。

有一次裙子为婆婆抠大号时,汐汐刚好在家。她捂着鼻子说:“妈妈,太臭了!太臭了呀!”

婆婆立马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奶奶白带你这么大了!”

汐汐苦着脸朝裙子使了个眼色,默默去书房了。

裙子心里对婆婆说,本来便秘的大便就臭得厉害嘛。汐汐说的只是大实话而已,看你平时口口声声说爱汐汐,这点事又来道德绑架汐汐了。你这是要把汐汐培养成讨好型人格,让她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活成一个空心人啊!

裙子就那样一个人尽心尽力照料卧床的婆婆。到第40天时,婆婆终于能自己爬起来了,能坐在卧室内放的便桶里拉尿拉屎了。而裙子由于40天来的过度劳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第二天,凡彪回来了,那是2020年1月25日。虽然他在外面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但就是不回来照顾他娘,就是要做足好像在外面上班的样子,非要到快过年时才回来。

凡彪回到家的当天,吃过裙子做的午饭,就开始怒斥裙子了:“裙子,我妈这次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天没有陪我妈走路,我妈才摔了跤。”

裙子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她真想和凡彪大吵一架,又深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那天汐汐让我陪她在家做作业。我还问了妈,要不要我陪她,她说不需要的呀。”

“你他妈的!如果是你自己的妈,你会不会陪她?”凡彪开始爆粗口了。

“那我也是会征求我妈的意见的呀。如果她说不需要我陪,我就不陪啊!”裙子如是说。

“你他妈的,还狡辩!我看你是欠揍了!”说着,凡彪冲向阳台拿了不锈钢撑衣杆,对着裙子就是一顿猛砍,很快不锈钢杆就凹陷了,弯曲了。

裙子痛得边哭边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帮你照顾你娘这么久,每天伺候她吃喝,擦澡换衣,接尿扣屎,还每天半夜爬起来为她接尿,有时半夜她要吃,我还要爬起来做给她吃的。你回来不但没有一句好话,还责难我打我。老天有眼,恶人会遭报应的!”

凡彪闻言,打得更疯狂了。他又拿扫帚柄砍裙子,那不锈钢柄又砍弯了,砍凹了。他再拿起手边塑料凳子砸向裙子,凳子裂了,碎了。然后,他脱下皮鞋抽裙子的脸和身。

裙子一度以为自己怕是要没命了,如果汐儿没有了妈,这个家就像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呀。

凡彪打累了,终于停止了施暴。

裙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尤其脚痛得厉害。她站不起来了。右脚脚背肿得老高,小脚指趾头断了,趾骨鼓了起来。

裙子想报案,但又想到,如果凡彪坐牢了,将来会影响汐汐报考重点大学,又隐忍了。

七、裙子与凤莲联系上,从此真正觉醒

那段时间,裙子可谓“身心俱疲”,她实在不敢打电话给父母,担心一通话就会痛哭。她还没有做好如何对父母谎称自己过得好的准备。

两个月后,裙子借外出买菜的机会偷偷和母亲凤莲通上了视频。当看到母亲蜡黄憔悴的脸,还有那一头像深秋的芦苇花的花白头发,裙子的眼眶湿润了。

凤莲欲语泪先流,良久,才说出话来:“这大半年的都没有你任何消息,妈妈不知道你是活着还是死了啊?我在菩萨面前发愿了,如果你死了,我也一定不活了。”

那一刻,裙子泪如雨下;那一刻,裙子才如梦方醒——

我是母亲也是女儿啊!母亲是我生命的根,根不能因我受难而枯萎啊;而女儿,是我生命的延续。我只有活出自己 ,才有机会支持女儿的生命绽放更多精彩啊。余生唯有逃离那对母子,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母亲和女儿呀。

裙子把自己的想法对女儿汐汐说了。汐汐眼含热泪:“妈妈,你想离开这个家就离开这个家吧。我知道你在这个家承受了太多苦难。我就希望你等我大学毕业了,再和我爸离婚,好吗?”

“妈妈答应你,等你大学毕业再和你爸离婚。谢谢我的宝贝儿这么理解妈妈。妈妈陪在你身边,会陪到今年底你期末考试完再走。将来妈妈不在你身边,但妈妈的心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妈妈会永远爱你,永远支持你的。”

接下来的9个月里,裙子依然受尽婆婆和凡彪施加的身心折磨,但不再觉得那么痛苦了。

就像尼采说的:“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就像裙子暑假里带汐汐去家附近的超市才二十分钟,婆婆就用手指点着裙子的额头,大骂裙子故意耽误孩子学习,是想害死孩子,赶裙子滚。裙子忍受了。

就像汐汐的数学老师找裙子到学校谈汐汐家庭作业的事,那对母子非要刨根问底,裙子就把和老师沟通的内容说给他们听,他们都辱骂裙子是猪脑。

婆婆拍着双手做出哭样骂开了:“哎耶,你这是想害死我孙女耶!你滚!汐汐没有你这样的娘!你滚出我家!汐汐有我陪读就够了!”凡彪则脱下皮鞋用鞋底抽打裙子的脸和胳膊,边抽边辱骂:“你他妈的,你没有直接否定,就是承认汐汐用了计算机啰!不要怪我打你,是你自找的!”裙子忍受了。

就像裙子和汐汐就事论事,婆婆总要往自己身上套,自个儿生闷气,并向她的儿子和三个女儿告裙子的黑状。她那四个孩子,除了小女儿,其他人都来指责裙子。裙子忍受了。

……

2020年农历年底,汐汐期末考试完,裙子终于可以履行对自己的承诺:为自己而活。

她放下了自己出资置办的房子、车子,还有凡彪在2020年8月偷走她的17万多存款,净身离开,回到了几百里外的父母的身边,那天是阳历2021年1月26日。

裙子到家的那一刻,母女俩相拥泣不成声。良久,凤莲说:“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在不知你是生是死的二百多天里,我吃不下,睡不着。每次有鸟儿飞来窗台,我都哭着问鸟儿,我的裙儿还好吗?你是我的裙儿吗?裙儿呀,妈妈好想你啊!”

说罢,凤莲又泪如雨下。裙子也哭得不能自已。母女俩哭够了,裙子仔细打量母亲。才一年多未见,凤莲花白的头发全白了,原本透出红晕的脸色变得蜡黄,皮肤松驰得厉害,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裙子心痛得无法呼吸,母亲都是因为担忧自己才成这样的啊!自己遇人不淑,未及时止损,差了要了母亲的命啊!现在,自己终于回来了,回到了慈母身边,彻底远离了16年噩梦般的婚姻生活,从此不再被伤害。

裙子身上被凡彪暴打落下的老伤,凤莲找来各种草药、偏方为她治疗但未见好转。都两年过去了,裙子还是一遇刮风下雨,就头痛;一遇降温或冬天,右脚板就冰冷得生疼。

好在,她的心灵早已被温柔而又坚强,慈悲而又智慧的母亲疗愈了。她开始学会了爱自己,学会了尊重自己的感受,学会了“以直报怨”,学会了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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