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刚

对联是中国传统文化里传播最广、最接地气的文学形式，不论是文人骚客还是普通百姓，在闲暇时刻都会对对联，一来彰显自己的文学功底和应变能力，二来体现个人的品位。

对联讲究一个“对”字，有两层含义。一是语言和文字要达到对仗的要求，不论是读出来还是写出来，上联和下联在字数上必须相等，在平仄关系上必须相符。二是上下联必须在词性上一致，上下联同一位置的词语不能一个是褒义词，另一个是贬义词。

对联诞生的历史十分悠久，早在周朝就已经出现雏形，由“桃符”演化而来，后来，吸收了骈体文、古体诗和近体诗的艺术风格后，逐渐趋于成熟。

到宋朝时期，对联已经成为一门非常成熟的文学形式，逐步细化为春联、婚联、喜联、挽联、寿联、茶联、言志联等多种样式，在日常生活里应用极广，成为传统文化的一个瑰宝。

对联之所以深受各阶层人士的喜爱，是因为它雅俗共赏，是最通俗的文学样式，易学、易懂、易记，任何人都可以写，在语言、题材、思想等方面，并没有硬性要求。不像诗歌那样在写作上有许多条条框框，写不好就写成了打油诗。

野史记载，明朝万历年间，江南有一名才子为了调戏一名女子，给出上联“拔开草丛泉眼现，流水汨汨不断”，没想到，被调戏的女子不仅才华横溢，并且应变能力很强，非常巧妙地对出下联，让才子羞愧不已，只能收起自己的非分之想，成为当时流传甚广的一段佳话。

女子是如何巧妙地回怼才子的呢？我们一起去欣赏这副对联的来龙去脉。

才子出生在江南一个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从幼年起，他的父亲就给她请来私塾先生，一对一教他学习。在先生的教导下，他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对四书五经、唐诗宋词里边的名句和典故非常熟悉，对外自诩为才子。

实际上，这名才子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属于典型的公子哥。但为了面子，他经常呼朋唤友，跟朋友们一起饮酒作乐，酒到酣处，经常作一些韵律不通的诗词向朋友们炫耀自己的才情，以此希望朋友们高看他。

朋友们也喜欢见风使舵，经常夸他才高八斗、貌若潘安，赞美话听多了，才子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自认为文学水平天下无敌。

某天下午，才子和几名狐朋狗友满身酒气地从酒楼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道游荡。这时，一名容貌出众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几人里边有人认识这名女子，指着她说：这不是北街的刘寡妇吗？

封建社会的“三纲五常”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每一个人，对女人的封锁更为严重。在封建社会，寡妇的地位很低，经常受人歧视，并且，许多人把寡妇当作“扫把星”看待，没有人会主动去招惹寡妇。

但这名寡妇却拥有闭月羞花的容貌，才子看到她后两眼放光，不顾及她的寡妇身份，对其想入非非，决定把她调戏一番。

才子即刻掏出两锭银光闪闪的银元宝，左右手各拿一锭，一边一抛一接，一边嬉皮笑脸地走过去堵住寡妇的去路，挤眉弄眼地说：我现在出一个上联，你若能对出下联，这二十两银子就送给你。

看到眼前身穿华服的公子哥的放浪表情，寡妇自然明白他安的是什么心，也知晓自己今天遇到了麻烦，一个弱女子，又怎敢得罪这些纨绔子弟。

但公子哥目中无人的神情，以及两锭银光闪闪的银元宝，还是让寡妇决定答应下来，准备接受他的挑衅。

旁边围观的人瞬间起哄，公子哥的朋友们更是鼓掌叫好，等着看热闹。

公子哥见状，随口说道：拨开草丛泉眼现，流水汩汩不断。

从字面来看，这句上联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然而，汉语博大精深，许多意象可以隐喻许多事物，如果发挥想象力去分析和解读，便会发现，上联的内容非常露骨和下流，女子面对它，情何以堪？

一些围观者听出话中的深意后，也不由得难为情起来，暗骂这个公子哥太坏了，竟然如此羞辱一个寡妇。

公子哥洋洋得意，本以为寡妇会羞愧难当而不敢开口，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寡妇并没有被公子哥的淫威吓倒，略一思索，就直接答道：揽去树叶青峰出，山峰绵绵不绝。

围观者沉默顷刻，有所领悟后，又一次鼓起了掌声。

拨开草丛泉眼现，流水汩汩不断。

揽去树叶青峰出，山峰绵绵不绝。

仔细分析上下联后，可以发现，下联对得十分精妙，从对仗、词性、意境等方面来看，都是无可挑剔，下联的“揽去”、“出”、“绵绵不绝”分别对上联的“拨开”、“现”、“汩汩不断”，用词精准，非常工整。更重要的是，下联拨乱反正，成功地化解了才子上联中的尴尬内涵，将整副对联的意境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令人回味无穷。

不得不说，寡妇的才气比这名公子哥有过之而不及，她用自己的实力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又打了公子哥的脸。

公子哥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子面红耳赤。在众人的起哄下，他不得不把两锭银元宝乖乖地送给寡妇。

后来，公子哥洗心革面，发奋读书，终于成为明朝有名的大才子。

常言道：文如其人。一个人能写出什么样的对联，完全是自身修养、情趣、品位、思想等诸多方面的自然流露。心如清水的人，自然会写出纯净如水的文学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