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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作品有三大经久不衰的命题——本我,爱情,生死。
在你刚出生的那一刻,旁人无法确定你是否会拥有爱情,也无法界定你是否已经拥有思想和成熟的本我。但是你一定会死亡,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死亡是在我初三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奶奶手臂和面部插满管子躺在医院浅蓝色的床单和枕套上,条纹的病号服和三面竖起的床架让她如同一团柔软的云陷在天空里。那一间病房,那一条走廊,都像焦米棍的中心、老人家的血管,粗糙温暖,但是毫无生机。
但是我们这些探望的人没有把头抬到不可弯折的地步像仰望天空一样去仰望她,我的爸爸我的大伯我的姐姐,也许还有我的姑姑和我姐姐的男朋友,后者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们围站在床的三面,看着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的我的奶奶,我想到了电影里穿着黑色套装的人看着一口棺材下葬。
医生让爸爸帮忙把奶奶抱到轮椅上,要去做检查,大伯也去抱,姐姐也去抱,而我,那天穿了一件红白条纹的短袖,站在他们拥成的缝隙里。那个白大褂的医生,一手抱着一张夹了很多病例的板,一手宣判似得指向我:”你,为什么不帮忙。”仿佛我也是夹板上的一张纸,一张病怏怏的纸。
我像站在一块平衡木上被她的手指戳碎了平衡,左摇右晃,我也问自己“为什么我不帮忙”,于是我假装着从那道缝隙中上前了一步,在我奶奶坐下轮椅的瞬间扶了她一把。 呼…… 叹出了一个小孩子对生老病死环节的局促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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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就算手术,老人家的身体也很难扛过去。让我奶奶回家休养,与其说休养,也是等死。我知道大家很避讳这样的说法,但是这就是事实,也是我们以后要面临的事实,不过是在病床上数着点滴掉落的数量等死和在家里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结网等死的区别。
她的下半身水肿的很厉害,整个人就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姑姑告诉我,她的胃坏了,吃不了东西,也消化不了。
一个无法进食的人,一个无法入眠的人,保留着呼吸,躺在一张床上,几天几夜。不知道是我小时候过于冷漠还是对生死概念过于模糊。等我再长大一点后我才能去想象去体会,一个人躺着等死的过程。
它和余华的《活着》不同,《活着》里展示的是生命的极其脆碎,转瞬即逝,那是一种时代洪流下小人物的悲剧。而等待死亡,是你亲眼看着沙尘从脚踝慢慢没过膝盖没过锁骨没过嘴唇的恐惧,是你躺在曲面上的煎熬和挣扎。
你知道它会来,但是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来,可能这一秒,也可能下一秒。有一阵我做平板支撑,我总是不知道我到底能做到几秒,也不知道几秒的时候自己想放弃,我猜测也许我和我奶奶是一样的,在经历了短时间内漫长的等待后,我们同时松了一口气,我落入了瑜伽垫,她落入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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