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买的香水百合,不知怎的,气味有点怪。插在客厅的花瓶里,稀疏的两枝,花瓣却一直伸不开,就像拘谨的少女到不熟悉的亲戚家做客,缩手缩脚的。
还像这场期盼已久的暴雪。
盼了几天,才在昨天前半夜,探头探脑地来了。扭捏了一夜,今早才有那么一点雪的气势,地上才有那么薄薄的一层积雪。
楼下不时传来孩子特有的响亮的欢呼声,躲在被窝里的我终于被感染,披了衣服到阳台上看。没两分钟,就赶紧逃回房间,阳台上太冷了,而我早已被暖气惯坏了。
去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把小小的菜园塞得满满的。我忍着冷,全副武装,兴致盎然地陪宝宝到菜园里堆雪人。堆好,拍照,撤回屋里,发朋友圈,雪再与我无关。
08年的冬天,在上海,下了一场暴雪。那雪真大啊!走在路上,把羽绒服的帽子裹在头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匆匆降落,漫天盖地,打得人睁不开眼。我跌跌撞撞地走着,心里满是喜悦,这是我们家乡的雪啊!我们家乡的冬天就是这样的啊!
我怕冷,从小都怕。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去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秀丽,江南温婉,江南有水,江南有山,江南有弯弯的小桥,江南有暖暖的艳阳。
于是,我到了江南。江南叫我开心,也叫我寂寞。吴侬软语我很快适应,糖醋酱油也吃得习惯,青山绿水常叫我流连忘返。但是我讨厌江南冬天里的树。满树的叶子,积着灰尘,颜色是绿的,却绿得毫无生气,死气沉沉。这哪是冬天该有的树啊?
冬天的树,就应该哗啦啦把叶子脱下,孤零零的树枝大喇喇刺向天空,往哪看,都空旷,利落。再来一场雪,光秃秃的树干扎进雪里,树枝上挤得热热闹闹,一棵树就像一个和蔼的老人在招呼孩子们来玩雪。孩子们欢呼雀跃着,打雪仗,堆雪人,哪怕不小心摔几个跟斗,也是开心的,干脆溜出一条道,一人蹲着,两边各一人拉着往前滑。玩得小脸红扑扑的,小手热乎乎的,一点儿不觉得冷。
江南的冬天真是冷。冬天多雨,冷气随着湿气渗进骨头里,挡都挡不住,赶都赶不走。手生了冻疮,耳朵生了冻疮。没有暖气,开着空调,闷得难受。哪儿有什么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只不过是把自己的一厢情愿,硬套到江南的身上罢了。这份失落夹着寒冷,叫人尤为怀念家乡的雪。
在家乡,我见过最大的雪,是没过膝盖,淹到大腿根。一脚踩进去,四顾茫然,不知道下一脚该怎么走。见过最暖的雪,是窗外大雪纷飞,窗内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我和友人临窗而立。
再往记忆深处追溯,找不到小时候关于雪的记忆。大概人小时候都是傻的吧!只知道玩,只知道闹,不怕冷,也不怕热,却也留不下什么印象。大概人小时候才是智慧的吧,只活在当下,享受当下。
窗外的雪还在细细碎碎飘着,时而有风吹过,雪花被风裹着改变了方向。我又一次全副武装,准备出门去花店。这一次,要挑正宗的香水百合,把屋子装满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