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睡意迷蒙的时候,被一桶冷水生生浇醒,已经快入冬了,水冰冷,彻骨寒。
一双女子红色的绣花云鞋站在我面前,我抬头望上去。
那女子长得标致,挽着云鬓,头上坠着朱钗,圆圆的娃娃脸,樱桃小口,年龄与白夜相仿。
我知道,她就是尚书府的小姐。
她边上站着一身翠绿衣着的丫鬟,手里拎着木桶,刚才那桶水就是她泼的。
“不愧是少爷身边的书童,这日上三竿了还不干活,不仅单住一间房,还和少爷同吃喝,正是好福气。”
那女子柔柔的开口,声音像是翠鸟,说的语句却没有那个年龄段的淳正,尖酸刻薄。
我低着头,跪下给她磕了个头:“少奶奶。”
她抬起脚,用鞋子把我的脸抬了起来,看了两眼,嗤笑:“呦,刚才没留意看,这么丑的丑八怪少爷还留在身边伺候呢。”
“少奶奶说的是。”我依旧跪着,那女子轻蔑的笑了声,和丫鬟一同离开了。
从那日起,我被派到了劳役房做事,倒粪桶,洗家丁的衣服,扫院落,没有人帮我,只有白塘经常陪我一起做活,但是他总是欲言又止,我也没有多问。
“季礼,少奶奶叫你去她房里。”
我那时候正在后院清扫树叶,一家丁匆匆跑了过来和我说,我放下扫帚,随着他去了少奶奶的房里。
少奶奶让那家丁退了下去,关上了房门,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轻袍披着薄纱,娇好的身材若隐若现。
她对我笑了笑,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拿起桌上的剪刀剪开了衣袍,再用手狠狠的把袖口,肩膀的布料都撕烂了,咬破了手指,狠狠的在胳膊上抓下两个血手印和疤痕。
阴鹜的眼神让我寒气顿生,她推开房门跑了出去:“非礼啊!非礼啊!家仆轻薄主子了!!!”
我站在房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泛起一阵苦笑。
我被粗麻绳绑着带到了厅堂,边上站着一众家丁。
老爷怒气匆匆的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少奶奶还是刚才那身衣服,只是批了件白夜的裘袍,是当初披我身上的那件。
白夜站在她边上,没有看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你个小畜生,当初拐带少爷,现在又轻薄少奶奶。”
老爷气的瞪圆了双目,唇下的胡须也被呼出的气吹得一颤一颤。
“来人啊,把他丢出去,乱棍打死。”
老爷一声怒斥,边上走出两个家丁,拽着我就往外拖,我没有反抗,咬着牙任由他们拖着我往外头走。
“等一下,他不会做那事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我望了过去,是白塘。
他今天的穿着不似从前,穿的衣服也是极为贵气,方才居然没有留意到他。
“二少爷,你怎么为这个小厮求情。”
我惊愕,二少爷?
白塘“噗通”一声跪在了老爷面前:“爹,我相信他不会做这事的,还请您明察。”
我苦笑,爹?原来他也是白府老爷的儿子。
“行吧,塘儿如此说了,就暂且饶了他。”
老爷很无奈,扶着额头,挥了挥手,我边上的两名家仆松了手,退到了边上。
后来我才知道,白夜结婚那晚,白府来了一个女人,他是白塘的生母,一个行走江湖的游侠。
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白塘是老爷和她的儿子。
而白塘扮成仆人模样来帮我,我是知道他的用意的,但我自小就不愿被人欺骗,从那以后,只要碰到白府的人,我都会低着头,不理会。
我想离开这,回到我的江南。
不久,北方传来了洛阳被攻陷的消息,叛军已经南下了,国要亡了。
少奶奶已经给白夜生了一个胖小公子,眉眼之间有着白夜的那股子清丽透着俊秀。
白府里闹哄哄,乱做一团,整个白府能变卖的几乎都变卖了,马车上装着沉沉的一笼笼红木箱子。
听说,他们要往江南方向走,向南处去。
我心中酸涩,这是我第一次以狼狈逃难的方式回到家乡。
一众车队,三辆马车,车撵精致,我随着车撵走在一众仆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