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杂志上经常会看到“酉水河畔的龙山”的字样,“酉水河畔的正南”却是我想标注的地方。
正南是隶属龙山县管辖的一个自然村,它盘踞在酉水河中游的一块沙滩上。西边是隔河相望的湖北来凤县城,北边隔河毗邻来凤沙坨村,两村可连成一个小平原。酉水河给正南村包了个半圆,另半圈是一片小山坡。山坡向东南延伸二里路就是它的顶头上司石羔镇;向西南连接另一个村,再延伸三公里便是龙山县城。正南村占地面积约八千多亩,耕地面积约二千五百亩,二十个生产组,约五千居民。
就这么个小村,人多地少,老百姓仅靠种地不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饿。要不是打工潮席卷而来,老百姓北上广深去打工,光靠人均不足八分的土地是创造不出目前的繁荣景象。
以前全村都是低矮的土坯瓦房,横七竖八地立在一条尘土飞扬、连通每个生产队的机耕道的两旁。房屋墙壁斑驳不堪,墙皮碎屑随处可见,一不小心往墙壁上一靠,土灰簌簌往下掉,衣服上也定会沾满泥土。每回跟发小们玩完捉迷藏回家,妈妈就会一边唠叨一边用巴掌拍打我身上的尘土,灰尘如烟雾般四散逃窜。盖着黑沉沉瓦片的屋顶,大肚皮的蜘蛛勤恳地织着网,它们捉蚊子、捕苍蝇,忙个不停。有时一只蜘蛛没站稳,从它织得网掉了下,还好,被它嘴里的吐出的丝吊住了,不然不知道会不会摔伤。它看到看靠近,麻溜地爬了上去……
这些土坯房屋,全是粉末般的黄土砖坯,一块接一块地砌成的人字形墙体。一般人家都是四张这样的墙体,并排立着,在墙体之间架上大木头做成横梁,以顶梁为界,前二后四地排列。然后在横梁上,隔缝均匀竖着钉上杉木条板,用以支撑覆盖的瓦片。瓦片正一排反一排地铺在屋顶,形成一道道沟壑。雨水来时,站在屋檐下,眼前就是一串串透亮的雨线,宛如水帘。四张墙体刚好隔成并排的三间房。中间为堂屋,堂屋后面隔出一间小屋,多为灶房;堂屋左右两旁为房屋(卧房),卧房后面均拖一间小屋(偏房),多半是老人或小孩子居住。这样的房屋,久而久之经日晒雨淋、风腐月蚀,渐渐成了断砖残壁、残橼朽木、碎瓦颓垛的老屋。那些土坯瓦房放现在来讲,无一不是危房。而我家的房屋,并排只有两间,其安全性直令人唏嘘。
如遇大风大雨天,雷鸣电闪,更会让人提心吊胆:大风来时,吹得土坯房屋摇摇欲坠,瓦片噼里啪啦乱飞。大雨倾盆来临,屋顶天穿地漏,屋外下大雨,屋内水帘洞。每次奶奶都要找来几只盆盆罐罐,这间屋接、那间房接、嘴里还不停嘀咕:“老天爷,你下雨就下雨,不要吹风咯,把瓦吹翻了,屋里都成河了。”她还抓上一把茶叶撒到外面,说是老天爷没茶喝了,才发那么大脾气。可还是于事无补,风雨依旧狂轰滥炸。待雨停时,屋内泥巴地面到处积水,一片泥泞,好几天才能干透。风雨过后,大人们就急着添瓦补漏、修缮墙体,要不然再来一场狂风暴雨,一家人就无处藏身。
我们组有一户人家就遭到了风雨无情地摧残,硬生生把一栋三连间、三柱七梁的木土大房屋,轰的一声给吹塌了。好在家中无人,没造成严重后果。最后国家帮忙重建,乡里乡亲也都多少给了些支援。只是这些杯水车薪地相助,仅够他家重建一间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小房子。
那时年少不更事,这些对我来说,是挺有趣的事,但雷鸣闪电对我的冲击可不小——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接着就是轰隆一声炸响,吓得我胆战心惊,直打哆嗦,着急忙慌地躲进旮旯里。
可经短短三十年,这些历史贫瘠的印记,都演变成了一栋栋二层三层的小洋楼。这些小洋楼像一座座坚不可摧的碉堡,再也不怕刮风下雨。锃亮的瓷砖墙面,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夺目;铝合金框的玻璃窗户晶莹透亮;结实的水泥屋顶任其风吹雨打,人们坐在家中神态自若,安稳自得,再无需担心有碎瓦雨水滚落屋内,造成水洼淤积。甚至还有很多的漂亮的大别墅,它们更显高贵,像是在宣布与土坯房屋永远再见。
在每一栋小洋楼、大别墅的门前,都有一条宽阔的水泥小路,像一条条小溪,朝着那条贯穿村子的主路奔流而去,连接在一起,交织成路网。那条黑亮的沥青村道,笔直又平整,上接石羔街道,下通湖北来凤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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