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十九岁离开了姥姥,坐在花轿被耿家的近房抬到了娘一生都没有离开半步的村庄耿河湾。和我老实善良的父亲拜堂了。闹房时候不知道是谁把娘扔进了新房里的一屯麦子上,这屯麦子显示着当时家里的殷实。
娘来的时候太奶奶还在,家境也好。慢慢的赶上荒年,天天喝着照出眼睛的稀薄糊汤,吃着野菜,太奶奶还是出门打着洋伞,闲着时手里捧着水烟袋。太奶奶还是留恋着曾经美好的过去岁月。三年饥荒期间,太奶奶带着未能吃上一顿面条的遗憾去了天堂。
那时娘饿的全身浮肿,去公社食堂里面治疗,那时治病不去医院去食堂,说来荒唐可也真的治好了病。娘去治病带了一个碗,筷子不需带,小半碗清清的汤上面飘着两个枣。每天喝两次。西院的瘸腿太爷不能参加集体劳动,被安排在食堂里面烧火,他把舍不得吃的两粒红枣倒进娘的碗里。娘推让着说:“小老爷,你也饿,你岁数大你吃。””我老了不干活,饿不死,唉!”太爷看着我娘蜡黄的脸伤心着说,喝了十几天,娘的浮肿消了,走路也不打晃了,娘回家一直内疚,因晚上不回家,没能把两粒枣给姐留着。
岁月的河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静到没有一丝水纹。
姐大我九岁,娘生我的时候遂了心愿,我记事的时候娘一年四季穿着宽大的蓝布褂,后背落色成灰白色,前襟补了一块大的补丁,听娘说,这是父亲卖了鸡给买的白洋布,自己买来朱青染的。娘说,是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从我记事起娘一直穿到我中学毕业,这件衣服陪着娘度过了娘一生最美的年华。
家里住两间低矮的茅草房,灶房沿着山头东面斜着搭了一个小草棚,草棚的四周用玉米秸秆扎实,用以阻挡冬天的寒风。
娘在这间灶房里一天三遍做着同一样的饭,水煮红薯。我是肚子饿的叫,睁着眼咽不下去。那时的我和其他小伙伴一样,肚子又大又圆,两条腿细细的挑着大肚。好像动画片里的卡通人。
我坐在门前等娘收工回来,远远地看到娘回来了,手里捉了一个大青蛙,我也边跑边喊:“娘我来拿,”娘说:“回家我用柴火烧了给你解馋”。
一只青蛙在跳跃着逃跑,屁股里撒下一道清清的尿。我在后面跑着追,眼看着追上了,扑了上去,青蛙躲着跳开了,伸出的手抓了一把的泥巴。泥巴戗进指甲里涨着疼。一只肥大的青蛙逃走了,可惜无奈和着刚才的激动。心里咚咚地跳。
我听着身边的高大的杨柳树拍着绿大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看到树底下一堆嫩的蘑菇顶开土露出油量的灰色。苦苦菜的叶子上结满了粉红的小球。这是预示什么,预示着娘苦尽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