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县与某省的边境交界处,一面环山一面傍水,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长河,犹如惊天一笔,横断了两省的地界。
某县这地区坑洼,属丘陵地方,常年风调雨顺,又傍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在清朝300年间直到末年一直都是地方上的重要关口。而靠着这条长河的某个古镇有一个出了名的大码头,每天来往的官船商船不计其数,一列列从长河的上游顺流而下,途径该镇时必要停下来赏一赏这地方上的人文风光与自然景物,稍作歇息。
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码头与渡船业慢慢再衰落,日本人的飞机炸弹无情地轰炸了这座曾繁荣一度的千年古镇,连一砖一瓦都没留下,除了这条长河和一座座的山坡,千年如旧地横躺在这地界上以外,一切皆已物是人非。
开国之后,渡船业就更加地衰落,很少再有人走水路了。
在早前,镇上的名流号召人民在原来的古道上开出来一条新大路来。这不,人民浩浩荡荡地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但彼时的车马还不流通,外出还依靠着步行,而这条新大路是沿着长河开去的,到城市足足绕了三个多时辰,故外出的人们多翻过镇后背和左右的那几座山坡,选择从山路里进城。
村长犹记得,当年和爷爷一起翻过山坡进城办年货的那些陈年往事。每隔数年,没遇难事,必然又上他的心头。
彼时,天蒙蒙亮,下着细雨,一家中爷爷最先起床掌起煤油灯,摇醒小村长。他二人睡眼惺忪地吃过了剩饭,就戴着棕毛斗笠,踏着点点星光出发进城去了。
起先得翻过一座高高的山坡花半个钟头,那时小村长总在上坡的这条路上摔上一跤,总惹得爷爷哈哈大笑。
小村长会跟爷爷胀气生气地说:“爷爷您笑个什么鬼啊,您小时候没摔跤过吗?”一边说着,一边步伐越快把爷爷远远地落在身后。
爷爷望着小村长的背总忘不了祖上留下来的一段古话。祖辈说:“人生不过是在不断地走上坡路和下坡路的一个过程罢了,有时难免有几步路把人拌倒,这都是大不了的事,只要我们努力地跨过去就是了。”
彼时地天还未全亮,爷爷提着一盏煤油灯它散发出弱弱淡淡地光照在这路上,雨下的细小,土地刚被打湿了一点儿皮肤,还不够粘湿脚上的布鞋。半个时辰后,小村长和爷爷就站上了山坡的头顶,望着北极星慢慢地熄灭了,爷爷关掉了煤油灯,爷孙俩就准备下坡了。
坡下是一片丘陵,一座座小小的山包包常年长着松树。再过去是一些溪田,溪田旁有一座高山,那年界山林间古木参天,常有飞禽走兽的出没。
沿着溪田靠山边有一条古道,向远处蜿蜒而上,从这行走一个时辰不多就已经来到了城市的后背,再翻过一座山坡,眼皮子底下就是一座城市的容貌了。
且说这段古道,当时人烟稀少,只在城市后背那座山的半腰上有一座尼姑庵,许久灯火不明住着一个瞎了眼的老尼姑。爷爷和小村长路过时偶尔会到老尼姑那讨一口水喝,因为尼姑庵前有一口清甜的水井,似乎从未干枯过。爷爷也偶时帮忙那老尼姑带一些生活上需要的东西作为报答。
且说到这段古道上的飞禽走兽,那爷孙俩还当真见得不少。那些东西自然恐怖,所以爷孙俩都尽量早些出发早些归来,怕夜了,遇上这路上的大虫,那可了不得。即便如此小心翼翼,有一次却还是遇上了。
那一日,小村长行走在爷爷的前头,正在溪田边的古道上行走着,时辰估摸是下午三时左右,烈日当头,阳光穿透延伸在古道上方的长枝叶,斜斜落落地洒在这地皮上,就在前头的路中央竟斜躺着几只花色皮小虎,花的背,白色肚皮,一共有三只,小村长当时只觉得好玩,正准备过去抱抱它们,摸摸它们,被爷爷一把给拽住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爷爷却慌忙地四处打探着,恐怕这母虎就在这周遭了。
他低头对小村长说:“等下爷爷丢一些肉给这些畜生们吃,你就轻轻地从它们身上跨过去便是,切莫去招惹它们听到了不?也无需害怕。”小村长点了点头。
爷爷便从腰间抽出来一把柴刀,割了一点儿小肉,丢在这三只花色皮小虎的跟前,一会儿小虎们就撕咬了起来,小村长和爷爷就准备从它们头顶上跨了过去,彼时,却忽然听得一声地低吼,直吓得爷爷和小村长哆嗦了一身。一看一头花白大母虎正斜躺在溪田边的小泥潭里洗澡,它看见这爷孙俩路过自己的孩儿便立马站起身来甩弄着身躯,獠牙怒目地低吼相向,爷爷只轻声细语地督促着小村长只管往前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远离了这群畜生。期间绝不敢回头。
那一回到了进镇的山坡下爷爷已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回头一望,那花白大母虎还立在田坎上高声的吼着,这回爷孙俩翻越那山坡的时辰就花得更少了。
流年总似水,细雨总延绵,小村长时常会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尚且记忆犹新。
日头在往后,经过了一些时代的动荡,爷爷和父母亲都已躺在了这座山坡上,又长年累月,坟头草都有几尺而高了,每年村长都要锄上一两次,而小村长也慢慢地跨越了人生中一座座地山坡成了老村长。
时代的步伐总是快,转眼到了新千年,沿着长河的新大路早已铺成了泊油路,而且还在扩修,另外在长河上修了一座桥,准备修建一条高速公路,刚好准备计划推倒那一座山坡。
彼时的小镇尘土飞扬,轰隆隆的挖土机翻天覆地的开来开去,小镇也在扩建,正等这山坡下这一方的村民和老村长同意推倒这座山坡。
这时有个问题困扰着老村长,一面是爱人躺在医院里等待着自己拿钱救命,一面是望着山坡上的一座座孤坟怕得到了赔偿将来却无脸去面对死去的长辈,所以老村长长久地徘徊,是难以抉择。
他小小的外甥女牵着他的手站在这一座山坡的顶上,风放肆地灌来,镇边的长河依旧在缓缓地流淌,从远处看来,一切都似乎平静。
老村长想,这河流虽不似山坡,但却都似这人生。一个,是必须弯弯曲曲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个,是必须勇敢地翻越过去,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看见,一排排大雁南飞,一行行地飞过了山坡的上空朝着长河而去,在长河上打了好几个回转,便朝着更高额的高山上空而去了,它们越过高山,顷刻间消失在天际。
老村长又记起爷爷说过的那一段话:“人生不过是在不断地走上坡路和下坡路的一个过程罢了,有时难免有几步路把人拌倒,这都是大不了的事,只要我们努力跨过去就是了。”
一旁地小小外甥女瞅了瞅老村长,看他老泪纵横,忽然问道:“外公,你怎么哭了呀?”她正准备伸手帮老村长拭干眼泪,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爆破地轰隆声。吓得小小外甥女一阵哆嗦。
老村长一笑,他不说话,心里明白得紧。在人生中遇见的所有山坡都是虚幻虚实的存在,每一座都应该靠自己努力地跨过去,他知道等有一天他不再跨越时,那人生的这一条长河也就该渡到了头。
想到这,他也并不悲伤,只微微地笑着,他决定这一次牵着小外甥女的手慢一点儿走下这山坡,愿这时间花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