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给妈妈打电话问她是怎么过节的,妈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家长里短,最后才说你在家的每一天都是过节,等你下周就会回来了。
挂断电话,我心里突然很难过。三天的假太少,家远,路上折腾,妈妈心疼我太累,而且距离十一很近了,不让我回去,我就没回去,我以为妈妈是愿意的,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我们总是想看外面的世界,但是,父母可能更想看看我们。
都说世间所有的爱都是为了团聚,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指向别离。为了上一个好学校,我从十二岁开始读寄宿学校,仔细算算已经离开家十五年,一向自诩独立,也以为妈妈已习惯了我不在家的日子。可是啊,子女的爱相比于父母还是自私了很多。
我记得读中学那会儿,每次回家之前都会提前打电话跟爸爸妈妈交代好,我想吃什么。爸爸总会在我回去的那个周六的清早去排队买排骨,晚了就没有了,因为我们学校大休的日子,就是所有瓜果蔬菜副食百货最最畅销的日子,千千万万个父母都会放下手上的事情去满足子女的一切要求。高考结束那天,我和同学租车回家,带了一大堆铺盖卷,衣服,书 ,爸爸开着他的破三轮载着妈妈去路口接我,一边给我搬东西一边说,以后啊,你就走的更远了,回来的更少了。
大学,上了我喜欢的学校,学了他们满意的专业,四年匆匆而过。真正的别离是我执意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城市工作。那一阵儿妈妈整晚睡不着觉,她觉得我终究还是要飞离她的怀抱了,工作就意味着将来极大可能在那里定居,妈妈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去看你。我说当然会回来啊。爸爸是支持我的,他觉得我辛苦读书,就是为了看更大的世界,而不是回到家乡守着父母。关键是他们才50岁,身强体壮,并不需要我照顾什么。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我离家的那天,爸爸单手拎着巨沉的行李箱送我坐车,我拒绝了他要送我到工作的地方的要求,承诺他等我报到,租好房子安顿好再让他去看看,我长大了呀。但是,我再也没有等到父亲来看我。父亲在弥留之际仍然后悔,后悔没有来我工作的城市亲眼看看我,看我在这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也很后悔,原来很多事情没有以后。
一想到父亲就忍不住眼泪,四年前的中秋,我和父亲在省立医院的病房里焦灼;四年后的中秋,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码字,而父亲,早已过了三周年的忌日。
之前去看电影《寻梦环游记》,“在爱的记忆消失前,请记住我”。我在电影院里哭成泪人,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但是,中国的老话都说,故去的人就不要总想他,要不然他不安生。我也反复劝妈妈慢慢习惯没有爸爸在的日子。父亲永远都在我们心里,但如果真的有轮回,我希望父亲能忘了这一世的苦痛悲欢,早一点在另一个世界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没有痛苦、没有遗憾的生活。
爸爸离开以后,妈妈一个人在老家生活,一开始的那两年,问过我,要不要回去工作,我深思熟虑后还是说了不回去。妈妈沉默了很久说,其实她理解,她也很骄傲的,她辛苦培养的女儿可以在城市里找到不错的工作,可以去见识到更大的世界,才不算白读了这么多书,但是啊,还是难免会担心啊······
我曾提起让妈妈过来这里跟我一起生活,但是,妈妈拒绝了,她不想改变,不想去适应城市,她更喜欢在家里,虽然我不在,但是还有姐姐,还有熟识的亲朋好友,还有熟悉的一切。
她理解也许也是无奈于我的选择。
中秋,万家灯火,略感伤。头脑有点乱,可还是想要倾诉一下。最后,附上纪伯伦的这首诗,希望你懂,希望你不必懂。
你的儿女 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 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 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 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 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
属于 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 变得像他们一样
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 也不在过去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