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两个月以后。
再过几天一个全国性工业品博览会就将在省城举办。
这个消息卫立民早就知道,也早有打算。他想,能在家门口看到、学到全国先进城市的生产成果和成功经验,这是兰凌经济迈上新台阶的一个难得机遇,一定不能错过。
他决定组织相关人员亲自带队到会上去观摩学习。
这天他把岳岸晨请到自己办公室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岳岸晨当即就说,“这是关系到兰凌发展前景的大好事,完全有必要去看、去学,去开眼界长见识。”
“那好,”卫立民说,“等学习回来后咱们再好好研究一下兰凌的经济发展方向和工作思路。”
卫立民接着说,“我走之后市里这一摊子就有劳你多操心了。”
岳岸晨说,“你放心去吧,市里还有我们这一班子人呢,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你联系。”
两天以后卫立民便和马仲良带着部分企业的生产技术和经销管理人员一行二十多人去了省城,住进了省直机关招待所。
到省城的当天晚上卫立民就去看望了他的老首长赵习武。
他来到老首长家时,老首长刚吃过晚饭正打开收音机在听京剧“借东风”。
看见卫立民进来老首长忙关掉收音机,“立民,是你小子呀,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卫立民笑着说,“下午四五点钟到的。”
“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
“到省城来一定是有事,没事你小子不会来。”
“这不是来看您嘛。”
老首长这才注意到卫立民手里提着几个包。
“手里都提些啥,滴里嘟噜的?”
“也没啥,都是孝敬您和婶子的。”卫立民说着抬起一只手,“这是光头菜,兰凌特产,酱制的,有一种独特的香辣味儿,口感不错,带点过来您跟婶子尝尝。”
说完又抬起另一只手,“这是兰凌市郊山里产的核桃、板栗,还有一些滋补营养品。”
“拿点光头菜我们尝尝就行了,还带这么多样干啥嘛。”老首长笑着叫他把东西放下坐到木沙发上,然后问他到省城来有什么公干,卫立民就对他讲了到博览会来观摩学习的事。
“好,”老首长说,“就该这样,跟别人一比自己的高矮俊丑就显出来了,就知道该怎么发展了。”
“怎么婶子不在家?”卫立民问。“这两天小孙子有点病,她到儿子那儿帮忙照料去了。”
老首长说完又问道,“哎,月茹还好么?”
“挺好的,就是有些忙,不然这次她就一起过来看您了。”
“你小子有没有欺负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老首长用手指点着卫立民笑着说。
“没有没有,她有您这靠山我哪敢呢?我在家只有受气的份儿。”
“那还差不多。”老首长说完转换了话题,“听说你在兰凌大刀阔斧地干得不错,几十米宽的大马路就修了好几条。”
“哪里,老首长别听他们瞎咧咧,最宽的一条也不到三十米。”
“我很快就要退了,到时候我跟你婶子可要到兰凌去养老哟。”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选一个环境最好的地方盖一所新房子接您和婶子过去住。”
“那倒不用,其实我们就喜欢住在市郊的山里,在那里种点菜、养个花、钓个鱼、喂个鸟什么的,那才是我们想要的神仙日子。”……
博览会上,卫立民组织大家边看边比边交流感受,找准差距,明确方向。
学习讨论中个个深有感触,有人惊呼:“不看不比不知道,一看一比真害臊,跟人家一比我们的产品实在上不了台面。”
这次观摩学习使卫立民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几天来他的心情一直有些沉重。
这天回来他靠在床上心里叩问着自己:兰凌的产品有几种能拿出来展示?有几种能跟博览会的展品相媲美?
可以说几乎没有。
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他在不停地叩问、不停地思索:看起来跟先进城市相比我们还只是井底之蛙呀,还能继续坐井观天么?
他坐不住、睡不着了。
他走出房门径直来到马仲良住的房间。
马仲良刚从外面回来,两个人便坐下聊起来。
“仲良,”卫立民说,“这两天我一直在纳闷,平心而论,咱们兰凌大多数企业这几年不能说没有努力,可生产效率却总是不尽人意,产品质量也说不上有多大变化,这是为什么呢?真有些耐人寻味。”
“是呀,这些天我也在反复琢磨这个问题。”
“我在想,我们不能总是抱着那些工艺老旧落后的老产品、粗放产品、低档产品不放,得有些新思路,譬如造纸行业就只能生产书写纸、包装纸、黄板纸、瓦愣纸?能不能上铜版纸?力车厂能不能上自行车、农用汽车?兰凌为什么不能搞电子产品?有些产品为什么不能搞自动生产线?有些产品的生产能不能搞数字程序控制?”
顿了一下又说,“现在我脑子还有点乱,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仲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等马仲良回答卫立民又连忙打住说,“不不仲良,咱们不妨学学戏文里孔明和周瑜火攻曹营前各自在手心写‘火’字的故事也把计谋写在各自手心里怎么样?”说完笑着看了看马仲良。
“那好。”马仲良说。
于是两人各自取出钢笔在自己手心里写起来,写完后一齐亮出手掌一看,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们手心里都写着“科技”两个字。
卫立民兴奋地拍着马仲良的肩膀说道:“仲良,自吹一下吧,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呐。”
接着卫立民又意味深长地说,“是呀,咱们兰凌经济发展水平之所以上不去,其瓶颈就在科技上,若不在这方面下功夫要想继续发展那是难上加难呵。”
来到省城的第六天晚上卫立民突然接到岳岸晨从兰凌打来的电话,岳岸晨在电话里说,纺织局搞了个“抓革命、促生产”攻关活动调查工作组,由倪福基任组长,说是要对纺织系统“抓革命、促生产”攻关活动开展情况进行全面调查。
现在卧龙厂群龙无首,会战现场包括日常生产都已经有些乱套。
“什么时候搞的?”卫立民急切地问。
岳岸晨说,“两三天了,纺织局要求倪福基接到通知的当天下午就带着调查组住到市郊的毛巾厂去了。”
卫立民听了顿时气往上涌:这一招儿厉害,借力打力,想釜底抽薪。
他这样想着随即在电话里对岳岸晨说:“岸晨同志,我的看法这是有人企图破坏会战使的一个阴招儿。
这样,我们这一两天就赶回去,请你马上召集市里几位领导商量一下,若大家没有不同意见明天就以市委决定通知纺织局立即撤回调查组,倪福基返回原工作岗位。”……
倪福基回厂以后立即成立了会战指挥部,自任指挥长,邵剑峰、赵雄为副指挥长,当晚就在会战工棚召开了一个简短的大会,会上宣布今后他若不在由邵剑峰全权代理指挥长。
一个月以后兰凌市委接到省委组织部关于马仲良的任职通知:经省委研究决定,马仲良任兰凌市委常委、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又过了半个月,兰凌市委组织部下发了关于谢南庆的任职通知:经市委研究决定,谢南庆任市工交办公室党组副书记、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