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多么渴望快快长大可以摆脱束缚的我,此刻变得好迷茫。独自在这个禁锢的牢笼生活了两年半,每天耳濡目染大人们尔虞我诈、阳奉阴违的表演。
如此复杂而精彩的成人世界,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长大后真的可以承受吗?突然我又不是那么强烈地期盼自己快快长大,第一次产生这样矛盾的想法,源自于那双舞台下失神的美丽眼睛。
方老师眼里的绝望和无奈深深地刺痛了我,那是挣扎失败后的哀痛,那是弱者对强者的屈服。原来长大成人也会有许多痛苦和悲伤,也没有我想当然的那么自由美好。方老师明明不喜欢校长和懂事,可就是逃脱不了他们魔掌地操控,就如我逃脱不了现在的牢笼。
联欢会第二天就是所有孩子回家过年的好日子,孩子们兴奋地等待父母的到来,大人们高兴地期盼着久违的长假。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昨天大剧场发生的事情,没有人提起方老师,也没有人想起那些惊天动地的桃色新闻。校园里保持着少有的安静和谐,仿佛从未有过昨天。
这个年是我在学校里渡过的第三个春节,过完年我就六岁了。看得出,可以回家的孩子们都是那么的幸福,他们脸上荡漾开的笑容,一直到二周后开学都没有褪去的意思。唯有不能回家过年的我显得是那么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面对我这个没人要的小孩,不会再用好奇和嘲讽的眼光探寻我的世界。就如他们习惯了过年必须要与父母团聚共享天伦;就是要脱去单一色的校服,穿上新衣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还要收各种礼物红包,把童年的记忆堆砌得富丽堂皇。
然而这些都不属于我,过年对我而言是如此熟悉的陌生人,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家人的陪伴我也可以独自长大,没有漂亮的新衣我也不会去羡慕别人身上的华丽。
一群人有一群人的开心,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舒适。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过年的最好方法,就是安安静静地泡在学校的图书室里看书,沉迷梦幻般的童话,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净土,没有喧嚣,没有纷扰。不用再羡慕别人家的热闹,不用再为自己的孤单烦恼。每一个年它让我一岁一岁长大,也让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和坚强。
既然改变不了环境,那只能让环境改变我,现在的我已经习惯并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话越来越少,我心里的世界越来越没有边际,心门越开越小,小得只容得下自己一个人可以通行。门上积满了灰尘,只有朝里的那一面还是一尘不染,保持着最原始的纯粹。
在这里我也仅有杜淳一个朋友,每次他都不会等到二周后开学才回学校。他总是恰到好处地提前一周在大年初八的早晨,捧着一堆礼物由家里的警卫员陪同第一个回来。
负责照顾我的值班阿姨、门卫大叔和食堂大厨都会得到杜淳带来的保健品作为新年礼物。
“阿姨新年好!”“叔叔您辛苦啦!”……
“啊呦,瞧瞧这孩子嘴真甜,长大了不得肯定又是个大人物。”
“是啊,这孩子真是懂事又聪明的活菩萨,年年都想到我们。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谈吐、派头就是和小门小户不一样!”
“谢谢你啊,好孩子!想吃啥尽管开口,阿姨都帮你做。”
只要杜淳走过的地方,总能充满赞美和欣赏,他给死气沉沉的校园带来欢乐、惊喜和希望。
每当这时,大人们看着我的眼神也会由阴转晴,由冷变暖,不再刻薄而不屑,变得格外热情和友好。我早知道这一切变化都是借花献佛,我只是借了杜淳这位小菩萨的光。
没有老师的束缚,没有家人的唠叨,不用早起早睡,不用上课做操。我们俩可以玩遍校园每一间游戏室,把所有不开心用玩具埋葬;还可以挖遍校园每一寸泥土,把所有快乐变成种子传播给蚂蚁、蚯蚓和树上的小鸟。
只有这一周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它成了我每一个新年过后最美妙的时光。
在这个牢笼里,仿佛只有杜淳在我身边的时候,他才是一切,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一切又都是他。
春天的花是该跟他共赏,夏天的雨也应该跟他一起淋,秋天的叶只有与他相伴才会起舞,冬天的风必须和他手牵手才不会寒冷。最快乐的事,最悲伤的事,都和杜淳分享才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