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你离开家乡,无论身在哪里,你都是异乡人

初次遇到科尔姆•托宾的小说是学生时代在大学图书馆。在图书馆或者书店发现一个好作家是能让自己很开心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发生了:我们如今更多地通过别人在网上的推荐去了解这些。

一起在书架上摆着的有两本:《大师》和《布鲁克林》,这位爱尔兰作家当时所有的中译本小说。几年后他的更多书被翻译过来,他也来到中国参加过多次交流活动。去年,《布鲁克林》被拍成电影,科尔姆•托宾参与了编剧。电影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以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影片。

比起《大师》,《布鲁克林》是一本份量较轻的小说。50年代,爱尔兰小镇女孩艾丽斯远渡重洋来到纽约布鲁克林街区,成为一名百货公司员工;她在那儿克服自己的思乡情绪,努力通过夜校获得会计证书,并且遇见了意大利裔水管工男友托尼;直到姐姐的死讯让她回到爱尔兰。她离开纽约前在托尼的要求下已经秘密订婚,回到爱尔兰的小镇,她在朋友的撮合下,与富有的当地青年吉姆几乎走到了一起。远在美国的托尼,布鲁克林艰辛且无可预知的生活,家乡爱尔兰小镇上孤单的母亲,善解人意且继承了一栋大房子的吉姆;所有这些选择在一个个生活的细节中铺开。就像书名暗示的那样,小说的最后,艾丽斯订了一张回纽约的船票,离开家乡爱尔兰,重新开始在布鲁克林的生活。

科尔姆•托宾是能把白开水写出味道的作家。《布鲁克林》让人想到亨利•詹姆斯,恰恰他是托宾最看重的作家,也是托宾《大师》一书的主人公。他们笔下,那些徘徊在漂泊与回归,爱情与亲情,自由与责任之间的人,他们面对的处境,心理所经受的,以及最后做出的选择,道出了人们共同情感的一部分。读他们的故事,很难不想到自己,尤其是当你离开家乡漂泊在外时。

托宾是爱尔兰人,成名后在美国的大学教授创意写作等课程,2016年被评选为美国人文与科学院荣誉院士。过去他曾提到过这本小说的写作动机:他常年在美国生活,常年没有思念过家乡爱尔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深处一个大陆中央,离海那么远。

小说中,艾丽斯回到爱尔兰的那段生活写得阳光明媚,尽管这一切笼罩在她姐姐去世的阴影下。她和好友及各自的男友(男伴)在那片她熟悉的海滩约会,而在布鲁克林时,她曾与托尼在科尼岛的海滩度假。两片不同的海,也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托尼给她描述自己的种种计划,未来一家人要在长岛建的房子,尽管那地方现在还是一片荒凉;回到家乡,吉姆继承了父亲的酒吧,而他父母将要搬到乡下去住,给他留下一栋大房子。闭塞但是空旷清新的爱尔兰小镇,和喧闹狭窄但丰富多彩的布鲁克林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是那个爱尔兰小镇正在变得陌生,甚至身处其中的艾丽斯都记不起它是什么模样了。这是每一个离开家乡的人的共同命运,就像小说刚出版时,《纽约客》的书评说的:一旦你离开家乡,无论身处哪里,你都是异乡人。

小说终止在艾丽斯重新踏上纽约的旅途。接下来,她会在大洋彼岸的布鲁克林,或许换一份她更喜欢的会计工作,与水管工托尼办一场虽简单但正式的婚礼,赚足够的钱,一步步去实现他们在长岛拥有一座房子的计划。漂泊是一段没有回头的旅程,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电影最后的一段独白让我这个不怎么看电影的人也感动莫名,我不记得小说中是否有这一段话:有一天,太阳会重新升起,你或许都未曾注意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你会开始思考其他的事情,会挂念一个过去和你毫无交集的人,一个只属于你的人,那时,你就会明白,这就是你的安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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