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列传（三）
孙期，字仲彧，济阴郡成武人。他年轻时是儒生，学习《京氏周易》《古文尚书》。孙期家中贫寒，他对母亲非常孝敬，到大泽中放牧猪群，收入用来奉养母亲。远方人跟他学习的，都拿着经书在田垄旁边追着他，乡里人被他的仁义感化。黄巾军起义后，经过孙期的家乡，彼此相约不侵犯孙家的住宅。郡里举荐他为方正人才，派遣卒吏送去羊酒请孙期，孙期赶着猪群进入草泽中，头也不回。司徒黄琬特别征辟他，他拒绝前往，最后在家中去世。
建武年间，范升传授《孟氏周易》给杨政。另外，陈元、郑众都传授《费氏周易》，后来马融为《费氏周易》作传，传授给郑玄，郑玄著作《费氏周易注》，荀爽也写成《费氏周易传》。从此以后，《费氏周易》兴起，《京氏周易》就衰落了。
《汉书》说：“济南伏生传授《尚书》，传授济南人张生和千乘人欧阳生，欧阳生传授同郡人倪宽，倪宽传授欧阳生的儿子，从此代代相传。到曾孙欧阳高时，成为《尚书》欧阳氏学派；张生传授夏侯都尉，夏侯都尉传授给自己的族子夏侯始昌，夏侯始昌传授给自己的族子夏侯胜，叫作大夏侯学派；夏侯胜传授给自己堂哥的儿子夏侯建，夏侯建另外创立一门叫作小夏侯氏学派；三家都设立博士。另外，鲁国人孔安国传授《古文尚书》给都尉朝，都尉朝传授给胶东庸谭，叫作《尚书》古文学派，未能设立博士。”
欧阳歙，字正思，乐安郡千乘县人。自从欧阳生传授《伏生尚书》，到欧阳歙是第八代，历代都担任博士。欧阳歙传承家业，为人恭谦喜好礼让。王莽时期，欧阳歙担任长社县宰。刘玄称帝后，任命他为原武县令。刘秀平定河北时，到达原武县，看到欧阳歙在县中很有政绩，升任他为河南都尉，后来代理太守。刘秀称帝后，任命欧阳歙为河南尹，封为被阳侯。29年，欧阳歙因犯事被免掉官职。第二年，他被封为扬州牧，后又升任汝南太守。欧阳歙推举选用贤能之人，政绩卓著。
31年，欧阳歙被改封为夜侯，他在郡中教授几百人学生。殴阳歙任职九年，被征召担任大司徒。后因在汝南郡时贪污一千多万的事情被发觉，遭逮捕入狱。守在宫门外替欧阳歙哀求的有一千多名儒生，有的甚至剃掉头发愿意为其顶罪。
平原人礼震这年才十七岁，听说案件马上判决，飞马赶往京师洛阳，在走到河内获嘉县时，把自己捆绑起来，上书请求替欧阳歙去死。
礼震说道：“我的老师、大司徒欧阳歙，他学问渊博，受到儒者尊重，八代担任朝廷博士，因贪污罪要被处以重罪。我老师门户单薄，他的儿子还小，不能传承学业。如果他身死，学业永远废绝，这样去做，陛下对上有杀贤的名声；对下使学者失掉一位名师教诲。臣请求被杀，来代替我老师的罪责。”奏书呈报后，欧阳歙已经死在监狱中。
欧阳歙的掾史陈元上书追诉，言辞十分恳切，刘秀下诏书赏赐棺木，追赠印绶，丧葬用细绢三千匹。欧阳歙的儿子欧阳復承袭爵位。欧阳復去世后，没有子嗣，封国被废除。
济阴人曹曾字伯山，他跟随欧阳歙学习《尚书》，有门生三千人，官至谏议大夫。他的儿子叫做曹祉，担任河南大尹，传承父亲的学业教授弟子。还有陈留人陈弇，字叔明，受业《欧阳尚书》于司徒丁鸿，担任蕲县县长。
牟长，字君高，乐安郡临济县人。他的先人受封于牟国，春秋末年国家被灭，因此以牟氏为姓。牟长年轻时学习《欧阳尚书》，王莽时期他没有出仕做官。26年，大司空宋弘特别征辟他任职，封为博士，后升任河内太守，因上报垦田不实，被免掉官职。
牟长自从担任博士及河内太守后，听他讲学的儒生经常有一千多人，记录在册的前后共计一万多人。牟长著有《尚书章句》，都是根据欧阳氏学派所写，称为《牟氏章句》。牟长再次被征召封为中散大夫，皇帝准许他带官属回家治病一年，最后在家中去世。牟长的儿子叫做牟纡，隐居教授学生，门生达到上千人。汉章帝听说后征召他，想要封他为博士，结果死在路上。
宋登，字叔阳，京兆长安县人。他的父亲叫做宋由，担任太尉。宋登年轻时教授《欧阳尚书》，徒众有几千人。宋登后来担任汝阴县令，为政精明能干，号称为“神父”。他又升任赵国国相，入朝封为尚书仆射。
汉顺帝因宋登熟悉礼乐，派他持节主持太学工作。宋登奏报确定法典律令，转任侍中。他多次秘密上奏指责权臣，因此被逐出朝廷，担任颍川太守。宋登任职期间，做到市无二价，路不拾遗。宋登因病被免掉官职，最后在家中去世。汝阴人在社祭时，同时祭祀宋登。
张驯传，字子儁，济阴郡定陶县人。他年轻时进入太学中学习，能背诵《春秋左氏传》，后用《大夏侯尚书》教授学生。张驯被征辟到公府中任职，被举荐成绩优异，封为议郎。张驯和蔡邕一起奏报确定《六经》文字，后升任侍中，主持秘书近署工作，能采纳不同意见。张驯多次利用机会向汉灵帝陈述朝政得失，受到汉灵帝赞赏。
张驯后来升任丹阳太守，为政清明，有很多惠民举措。184年，张驯被征召封为尚书，又升任为大司农，初平年间在官任上去世。
尹敏，字幼季，南阳郡堵阳县人。他年轻时是儒生，开始学习《欧阳尚书》，后来学习《古文尚书》，兼学习《毛氏诗经》《谷梁春秋》《左氏春秋》。
26年，尹敏向刘秀奏报《洪范》中消除灾异的办法。当时刘秀正在打天下，没有顾及这件事，命令尹敏待诏在公车府中，封为郎中，后征辟到大司空府中任职。刘秀认为尹敏博通经传，诏命他校正图谶，命他删除崔发为王莽登基编造的符谶解释。
尹敏回复说：“谶书不是圣人所作，里面有不少错别字，很像世上俗人所说，恐怕会贻误后人。”刘秀未予采纳。
尹敏依据那些缺文补齐为：“君无口（指“尹”字），为汉辅。”刘秀看了感觉很奇怪，就召见尹敏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尹敏回答说：“我看见以前的人增减图书。我不自量力，也学着这样做了，侥幸万一能不受治罪。”刘秀不以为然，虽然没有治罪他，但尹敏从此再也得不到重用。
尹敏和班彪是好朋友，两人相遇常常谈到忘记了吃饭睡觉，他们自己认为是钟子期、伯牙、庄周、惠施一类的人物。尹敏后来经三次升任长陵县令。
62年，汉明帝下诏书逮捕一名叫周虑的男子。周虑平时很有名望，和尹敏交好，尹敏受牵连被捕免掉官职。他在出狱时叹息说：“装聋作哑之人，才是世上真正的有道之人啊！要不然，高尚的学者为什么遭遇这样的祸患呢？”
69年，尹敏升任谏议大夫，最后在家中去世。
周防，字伟公，汝南郡汝阳县人。他的父亲叫做周扬，在周防很小时就去世了。他家境贫寒，曾经开旅店供来往客人住宿，但不接受别人的资助。在十六岁那年，周防担任郡中的小吏。
刘秀出京巡视汝南，召见掾史考试经术，周防最能诵读，刘秀封他为守丞。周防当时还未满二十岁，以此为由辞掉官职。周防跟随徐州刺史盖豫学习《古文尚书》，因通晓经义，被举荐为孝廉，封为郎中。
马防著有《尚书杂记》三十二篇，共计四十万字。太尉张禹推荐他增补为博士，后升任陈留太守，因犯法被免掉官职。马防最后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八岁。马防的儿子叫做周举，另外有传记。
黄其军
作于2023年6月16日（古历癸卯年四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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