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颜色渐沉了下来,葱郁成群的树随风摇摆,好像一片停在半空中绿色的大海;风穿过云彩,不远千里,掀起陌娘闺房里的帘子,墨色的玻璃上泛起点点雾来。
陌娘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容颜,她突然就无法释怀,她不愿也不甘就这样交出自己的未来。明天就是她的大婚之日,而现在,她却想将自己了结于此。她从未见过即将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夫君,在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的封建思想下,她认为自己被毒害的不轻。
听闻城中传言,这陌娘要嫁的夫君是个傻子,什么也不过问,成天就是躲在房间里,竟连吃饭睡觉都要下人提醒。还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整个京城都传遍了,陌娘这要是嫁过去就是活守寡呀!这王府的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奈何王老爷人到中年了,也是日日叹息。王府是大户人家,家中数人在朝中都任有官职。这偌大的王府人丁确实很稀少,王老爷的几个姨娘个个肚子都不争气,但是秦姨娘生了一对可爱的小女娘,可以说王世杰就是家里唯一一个可以撑起家族的人,但现在别说入朝为官了,就是让他管理自家府邸也是难上加难。
陌娘本就性格刚烈,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安置于此,但奈何王家权大势大。谢家只好将陌娘送出去,来保全一家老小的荣华富贵,陌娘本家姓谢,陌娘名唤谢子月,子月母亲去世的早,谢家父又娶了如今的孙小娘。孙小娘为谢家诞下一子,从此母凭子贵,横行谢家。常常不按规定给陌娘分额,谢父也只是敷衍了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陌娘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痛苦着,但并不认为可以就此放弃生活。于是开始了自己的漫漫求生路,她擅长雕刻,在各种市井之间穿梭,想靠雕刻谋生。期间无意中认识了一位有名的老者,他的雕刻手艺在整个京城数一数二无人能及。陌娘又极有天分,一个有意收徒,一个有意拜师。便顺理成章的促成了这对师徒关系,现如今陌娘更是精通各类浮雕,雕刻的最好的还是那取名为“陌上花开”的宫景图,引得世人为之赞叹,称这姑娘手巧,将这“陌上花开”的陌字取出用作对姑娘的特指称呼,因此而得名“陌娘”。虽说在这里京城提起陌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是无一人真的见过她的模样,陌娘素来都是夜间在作坊里独自工作,即便是那副“陌上花开”,后被世人要求开开眼界,见一面真主的时刻,陌娘也是戴着面纱见大家的。
即便生活再怎么打压她,她也不曾想过放弃。可如今,当她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如此陌生的而且还傻的男人时,她心如死灰。她知道,谢家本就是小户人家,谢家前几年都快要灯枯油尽了,若不是孙小娘嫁过来带的钱财,怕也是没有了现在的谢家的,又哪里会有现在的谢子月呢?所以谢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况且王府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基本可以让谢家这辈子高枕无忧的过活,对于孙小娘和谢家父来说这还有什么理由要去拒绝呢!他们丝毫不会考虑谢子月是不是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他们只会和很多人一样,觉得谢子月有点美色,方才能进入王府,后面的人生从此飞黄腾达了!
谢子月从方格里拿出娘亲临终前放在她手里的那枚簪子,大珠大珠的泪水滴落,沾湿了她袖角,她双手紧握簪子,头也重重地低下。口中说道:“娘,月儿对不起你,月儿来陪你了”,说完便高高举起右手,簪子的尖儿对准了她洁白的脖颈,她闭上双眼,泪水划过那倾国倾城的脸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正准备狠狠的刺下去……却在此刻,突然,咻的一声,一直利剑般的树枝打在她的手上,谢子月几乎是下意识的甩开了簪子。她抬头看向窗台,微风还是阵阵的吹,却不见任何踪影,一阵心悸!谢子月想:“这会不会是母亲在冥冥中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不然就去会会王府的王公子又怎样?死都不怕,还能在乎什么”
谢子月在一瞬间转变了想法,就如同她的娘亲真的在一旁指点迷津一般。
此时,在王府的一间阁楼里,王世杰正端坐在案桌边研究早期古人的浮雕工艺,整个人看起来精瘦苍白,怨不得府里的下人都传言说王公子体弱多病。但是他眉宇锋利,期间透露着正义凌然的刚强,手中腱肌也是清晰可见,虽说瘦是不假,却冥冥之中感到很有力气,那种压迫感和他白皙的脸真的有很大的出入。
“少爷,明日你就成婚了,这京城里对你不利的谣言,你为何不愿意出面解释一般,这次老爷为你选娶的少夫人听说家镜一般,可是样貌非凡,你要是让那些个谣言满天飞,传到准少夫人那里,指不定又出什么岔子,从前你不闻不问,以后你也要这般?我可都听街上的人说了,他们都说少夫人嫁给你要活守寡呢,你就真的不去为自己保全一下声誉嘛?”凌然不停的为自己公子打抱不平,又气自己公子不愿多做任何解释,简直是操碎了心。
凌波是同王世杰一起长大的,也是王家公子身边唯一一个近身伺候的下人。可以说,自从王世杰完成读书之后,便再未让王府里别的下人多看一眼,而王世杰本人又沉迷钻研浮雕工艺,压根不愿理会世人的所言所想。这才造成了那些谣言的不断传播,却无人证实。凌波几次想说自家少爷非常健全并且智力超出常人,但奈何王公子不让他惹是生非,告诫他最好任由世人这么传言下去,这样就可以安心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王老爷其实也是知道的,他非常宠爱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也不愿整个京城从上到下这般侮辱他的儿子,但是王老爷下棋下不过王公子,所以必须替王世杰保密。这下可给王老爷和凌波两人憋的,气都短了。
这次王老爷替公子选娶的女子,王老爷其实是见过的,因那副“陌上花开”,于是便命人找出真人,在手下的调查里,陌娘是为谢家长女:谢子月!还特地提供了画像,是没有用面纱遮住半张脸的画像。见到此画像的一瞬间,老爷子愣住了半晌,心中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还如此的有才。”当下便决定,一定要将这样好的女子娶进王府,作为儿子的娘子。随即便命人了解了谢子月的家中境况,经了解之后愈发觉得应该拯救这女娘于水火,王老爷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拂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胡须,甚是满意!
王家公子沉迷于浮雕之中,无心关注其他的任何事情。当王老爷通知他为他谋取好未婚妻之时,他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波动,只是说道:“我并不想成婚,但这愧对列祖列宗,若是父亲已经为孩儿物色好了哪家的姑娘,自是娶进来,孩儿定不会辜负她。”王老爷高兴的哈哈大笑,挥袖扬长而去了。虽说这王家大公子看起来不务正业,却是在很多方面都有独到的见解,而且在各个方面,王公子都是赢的一方,王老爷虽久经官场却不如王公子眼光精准而毒辣。这么说来,王世杰就如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只不过他是经常给自己的父亲指点江山,告诉他该怎么走好下一步棋。
大婚这天,谢子月早早起床梳洗装扮,这举动倒是震惊了孙小娘,她正盼着陌娘自缢呢。看着镜中的人,孙小娘又不禁感概起来,多么漂亮一个女娘,可惜不是我生的,也莫怪将你嫁给那个王府的傻子了……
王府嫡子王公子成婚,王家自是隆重操办,八抬大轿、锣鼓声天、热闹非凡,风风光光的将谢子月迎娶进家门。因为事先王世杰已经答应王家老爷子,拜堂敬酒整个过程都非常的恭顺。王老爷子这次费了大心思,几乎是邀请了整个京城的百姓,无论是否做官,就是想借助这次,这许许多多的人见一次王世杰,洗清从前在城中的谣言。
当两个新人双双出现在正厅,进行大婚仪式之时,众人都惊呆了,这王家公子身材矫健、身子卓越,瘦而有型。更重要的是俊美的脸庞,让无数女子当场为之尖叫,引起一阵热闹,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这还是王家公子嘛?”“这和别人说的差别也太大了”,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谢子月感到聒噪……新娘盖着盖头也挡不住那迷人的容貌,轻盈的脚步足以显示她的体态优美。两人就像天仙下凡,探望人间,都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隔离感。
谢子月也借机偷瞄了好多回自己的夫君,心里激动的不行:“妈呀!这也太帅了。城中的人怎么吓说啊,差点就自杀了。”正想着,一位老者喊道“夫妻对拜!”,两人齐齐转身,面向对方,谢子月盖着盖头大胆盯着自己相公看,王世杰都快要被这目光灼灼的给活活烧死,他们低头、对拜。仪式结束,按理来说,新郎应抱着新娘进入洞房,可是王世杰却只牵起了谢子月的小手往里走,虽说不符合祖祖辈辈,也算是一对佳人的存在。王老爷子都快要乐开花了,大喊着:“大家好吃好喝啊!大家吃好喝好,尽兴而归!”
这边,两人刚走到卧房,谢子月端坐在床榻边,王世杰替她倒了杯茶水,送与她手中,他也不急着掀开盖头,只是坐在一旁的圆椅上,说:“姑娘别害怕,你嫁入王府,就是我王家的人,我们自会好吃好喝招待着,只是王府规律多,不比从前那般自由,姑娘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就尽管告诉我,我可以适当为你调整。”王世杰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便又接着说:“想必姑娘也早已听到城中传言,我平日里却是不喜出门,因爱好钻研浮雕,听闻姑娘擅长雕刻?”
谢子月:“嗯!”
“那太好了,姑娘可否教教我?”
“谁家夫君结婚当天要拜师啊?还真是够痴迷的。”谢子月心里想着,表面乖乖点头,毕竟面前的可是一位风华绝貌的美男子,谁又能拒绝呢。
“我帮姑娘掀开盖头吧,这样你也好喝茶。”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我这茶喝不到嘴里了。”又是口不对心的说了一句“好!”
尽管王世杰早已看出这姑娘样貌非凡,但是掀开盖头的一瞬间还是惊了一下,从未见过如此倾国倾城的美女,还只是从书中描绘想象过,哪有见到真正的美人来的震撼人心。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仿佛几世以前就认识一般,各自悸动的心在眼神中透露无遗,却又被狠狠按捺心底。
这算是一见钟情吧?
到了夜里,王世杰已经喝醉了,他往床榻上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谢子月看着王家大公子,无奈摇摇头,帮他脱下外衣,在一侧也睡下了。第二天敬酒时,王老爷子旁敲侧击得知,两人并未行夫妻之实,简直气的要吐血。
王世杰依旧日日在阁楼里研究浮雕,只不过这次阁楼里多了自家娘子,两人配合着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俊男美女日日摩擦,难免生出情愫,于是两人的日子便过的越来越甜蜜了。因成婚那日,京城中上上下下的人都见过王家公子,那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况且现如今,在谢子月的强烈建议下,两人常常在城中闲逛,去体会这世间美好,以此来更好的激发雕刻的创作灵感。于是城中一段佳话流传,说两人就是神仙下凡,互相拯救啊!
由于浮雕还需要更加了解外面的文化,于是王世杰决定进入朝廷,谋取官事,去更加便利深刻的研究浮雕工艺。
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王府在谢子月帮忙打理下,越来越多的新奇的主意在王府实施,下人们也都变得容彩焕发,王老爷子现在真的可以安享晚年了。他一生最明智的决定莫过于将两人促成姻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