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每到年关,母亲总会叫上小姐姐,一起到农贸市场赶集。母亲肩上挑着四五只大阉鸡。小姐姐一手帮母亲拿着秤,一手抓着纸和笔。在那个还没手机,计算器尚未普及的年代,小姐姐靠着纸和笔帮目不识丁的母亲计算卖鸡所得的钱。
家里有识字的父亲,两位年长的哥哥。但在母亲眼里,闹市应该是女人的天下。小姐姐似乎总是特别享受可以跟随在母亲左右的这种特权。夹在中间的女儿总是不像男孩子那么惹眼,也不及我这个幺妹招人疼爱。这是她一年之中最为扬眉吐气的时候。
母亲饲养的阉鸡健康肥硕、肉质鲜美,价格合理,也不会缺斤短两。每次总是卖得又快又顺。听说吃过我们家阉鸡的人,第二年有时会跑几趟农贸市场,只是为了与母亲的那场“偶遇”。
卖阉鸡的钱,是一家人过年的希望。父亲那份微薄的工资,无法满足日益长大的我们。
集市回来路上,母亲会顺路带着小姐姐去逛一趟布铺。给姐姐裁一块最时尚的布料。再买些蜜饯、面粉和其他年货,给两位哥哥挑几串鞭炮。当然,不会忘了一直揣在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药单,到药铺里给我抓两贴中药。
神一般的父亲,总能准确地掐算出母亲和姐姐赶集回来的时间,笑吟吟地到巷口等候她们,给受冻的她们端上一碗热气腾腾地红糖生姜水。接着,操起身边硕大的算盘,一笔一笔地拨算着核对着母亲赶集后剩余的钱,唯恐母亲因为想不起哪一笔账目,小姐姐的烂笔头总是附和着帮忙。
爱热闹喜折腾的父亲,总是特别喜欢过节。瞧,家里边早已堆满了他为左邻右舍写好的春联。这边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那边是“在我尽一心诚敬,求天赐两字平安”;这里“春”在,那里“福”到。父亲一辈子都乐于助人,又有书法方面的特长,春联之事,只要别人有求,他总会必应。
红色是浓烈的,是极具年味的,也是充满希望的。儿时的春节,我们家除了门口的春联,米缸上的春,窗上的福,猪圈里的六畜兴旺外,最难忘的是客厅斑驳的墙壁上那抢眼的“安定团结,治穷致富”八个宋体美术字了。这八个大字是父亲来年的希望,也激励着年幼的我们奋发向上。
多才的父亲还是一位神奇的面食魔术师。那些毫不起眼的面粉,经过他的手总是能变成各种精致的糕点。春节的各样年糕、发糕、酥饺等各式小点心,也成为我们家招待亲朋好友的特色糕点。客人的赞叹声里饱含着父亲几多的不眠不夜,而他总是乐此不疲。
儿时记忆里的春节都在小姐姐那一套时尚又大方的新衣裳里,在两位哥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在父亲母亲累弯腰的笑容里,在我那一碗又黑又浓的中药汤里拉开了帷幕。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爱美的天性,特别是女孩子。但是,懂事的我,过年期间从不跟父母提起新衣裳之事,因为我的病已经耗费了家里的大半积蓄。喝下药汤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今年我一定要好起来,只要不吃药,过年我就有新衣服可以穿了!”
这句话,我对自己说了整整六年。初二那一年,我终于撤掉了药碗,穿上了新衣。随着而来的,还有父亲心心念念为之奋斗的那八个大字。
如今父母都离我们而去,经历过寒冬的我们,总是愿意去相信往后人生的春天里不会再有倒春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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