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口的木凳子
我小时候常见村里的老人坐在自家门槛上,像一尊尊经过风吹雨打的泥像。张爷爷每天晌午准时拄着拐杖经过我家门口,鞋底蹭着土路,沙沙声比日头还准。王奶奶总坐在门前的木凳上,过路的人喊声"婶子吃了吗",她眼角的皱纹就漾成菊花。
那时田埂上还能看见佝偻的身影。李大爷七十三了还在种玉米,说儿子在城里租房贵;赵婆婆佝着腰拾麦穗,要给孙子攒学费。他们的衣襟总沾着泥土,像是和土地长在了一起。
后来打工潮卷走了年轻人,村里静得能听见槐树叶落地的声音。老人们成了留守的稻草人,守着空荡荡的屋檐。西头的刘奶奶走时,屋檐下的腊肉还滴着油,灶膛里的灰冷了三日。她在外省的儿子连夜赶回来,红着眼圈把门锁拧了两道,连夜又走了。
最揪心的是陈家婆婆。那年麦收时节,她和儿媳吵架后喝了农药,洗胃后整个人像抽了芯的玉米秆,没有了平时的精气神,她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儿媳妇也离婚了。
去年腊月,村东头的孙爷爷咳了半个月。医生建议带他去省城看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按时从我家门前经过,后来听说病重了,没出一个月,那个老爷爷也走了。生命的逝去就是如此之快,竟也没有留给我们反悔的时间。
如今木凳上落满灰尘,门槛缝里钻出野草。那些曾在地里刨食的老人,终究把自己种成了坟头的青蒿。每次经过荒废的老屋,我总想起他们浑浊的眼睛——那里头盛着的,是整整一代人没说出口的孤独。
逝者已矣,后人唯有学会珍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按照先辈积攒的经验繁衍生息,一代一代的活着,他们积累的最多的经验,那仿佛永不改变的经验。
老人不再
木墩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