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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明,人间芳菲四月天,每段被祭奠的时光,都是未完成的遗憾。豫东平原的清明总裹着柳絮。天还泛着蟹壳青,父亲在河边折柳枝,露水打湿的枝条弯成翠绿的弧线。我蹲在门槛上搓麻绳,粗粝的麻纤维勒进掌心,像要绞出些陈年的痛。
麦苗早已返青,田埂上的野豌豆开出紫花。父亲把柳枝盘成环,新折的断口渗出清苦的汁液。他说我爷活着的时候,清明晌午总要吹柳笛。我盯着柳条上鼓胀的芽苞,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春天,爷爷教我剥柳皮时,他指甲缝里嵌着的青苔色。
纸钱在田里蜷成灰白的蛾子。父亲用柳枝轻扫坟头,细叶扫过,簌簌声像谁在翻旧账本。年前留下的馒头早被田鼠啃成蜂窝,碎屑里钻出几茎婆婆纳,蓝花小得像遗落的纽扣。有风掠过麦田,父亲忽然说起我六岁那年发癔症,爷爷抱着我绕坟地转了三夜,柳笛声惊飞整片柏树林的斑鸠。
日头破云而出,父亲把柳条环挂到老枣树上。枝桠间悬着的旧环早已风干成褐色,新绿压着陈黄,像叠了两层薄脆的春饼。灶屋里飘来烙饼香,母亲在面皮里裹了苜蓿芽,铁鏊子上腾起的白汽模糊了窗棂。父亲用柴刀削柳笛,刀刃刮下的青皮打着卷,落在我的粗布鞋面上。
柳笛吹响时,整个村庄都在震颤。那声音混着麦苗拔节的响动,混着远处拖拉机突突的尾音,混着母亲往瓷缸里舀水的叮咚。父亲腮帮鼓成青蛙,吹的仍是爷爷教他的老调子。我摸着柳皮上未褪尽的绒毛,看着那些没来得及剥开的芽苞,心想会不会在某个清晨炸成漫天飞絮。
枣树上的柳环在微风中摇晃,我听见地底传来遥远的应和——那是多年前埋进坟茔的柳笛,裹着黄土,正与春风唱同一支歌谣。
一年一清明,一岁一追思,怀念已故,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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