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爸爸回来了,木子抱着妹妹在窑洞外玩,抬头看见民爸爸已走过水井,快到家了,木子赶紧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让她把弟弟妹妹带到河边玩,晚一会儿再回家。
民刚穿过窑洞,便看见花手拿擀面杖等着他了,“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那么多人围着门要账,你还让不让俺娘仨过了……”花边吆喝边抡起擀面杖要打民。
民自知理亏,也不躲,背上挨了一棍子,花突然想到他的心脏病,不再打他,开始边哭边骂他没良心,窝囊废之类的,民等花骂累了,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花。
原来,厂里需要采购一火车皮的好松木,之前的供料商货不够,民正愁的时候,一个自称是老乡的男人王长山找上了门,说他有货,在东北的一处林子里,还带民去看了看,确实是好木料,便达成了口头协议,民自己返回厂里,王长山留在了东北准备木料。
几天后,王长山说需要民支付一部分定金,因为租火车皮需要钱,他刚给工人发过工资手头紧,民说可以支付定金但需要他回来签合同,他以老乡的名誉保证,以车票难买事忙为借口,许诺他不会欺骗民,说订金打给他,一周后一火车皮的好松木就到厂里了,到时候银货两讫,更省事。民考虑再三,厂里急需木料,王长山信誓旦旦,又是老乡,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便从财务处领了一万块钱打给了王长山。
一周,两周,木料始终没有送来,民急了,亲自去了东北,竟然找不到王长山,去他家里,他爹娘说一年没见到他人了,民才知道上当了,他被王长山骗了,订金的合同没签,厂里不知道有王长山这个人,以为是民自己骗取了财务处的一万块钱,辞退了民,并限期让民把钱补回去,否则民要坐牢。
那时候的一万块是个老百姓都不敢想的数字,一个镇都不一定有一个万元户,一千块钱能盖一栋房子,民从哪儿弄一万块钱呢,他向熟人借钱周转的时候不敢说出实情,直说周转一下很快就还,当大伙都知道民被王长山坑了的时候,知道那是个填不完的大坑时,纷纷开始来要账了。事实上,厂里的一万块钱他也没有还完呢,期限一到,他可能要面对牢狱之灾了。
知道了真相的花,火冒三丈,骂他做事没脑子,两眼猪粪,好赖人都看不出来······,又哭诉自己命苦嫁了他,身体有病不说,本就穷得叮当响,如今欠了一屁股债,真真是没法活了,民一句也不反驳,他也恨自己猪脑子,也么就相信了王长山,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花,我对不起你们娘仨,如果有人来要账,你就说不知道民在外面干的事,让他们来找我,大不了我去坐牢,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民哽咽着说,花放声痛哭。
天黑了,木子带弟弟妹妹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眼睛都是肿肿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此更加乖巧懂事,抢着干活,不说话。
几天后,一个邮递员模样的人送来了一张法院的传票,民走了,然后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妈妈常偷偷地哭,木子都看在眼里,她尽量把家务活都干了,哄好妹妹,不吵着妈妈。
法庭上,民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的心脏出问题,他诚诚恳恳的回答事实,诚心的认错,说虽然被骗,但他确实有责任,愿意接受惩罚,厂里的领导都知道民是个实在人,也同情他的遭遇,不想让他坐牢,最后撤了诉,延长期限,让民继续还钱就行。
民回来了,突然间,苍老了许多,眼睛里缺少了亮光,原本高大伟岸的民爸爸是木子心里的英雄,如今,木子看着他有些想哭,她恨王长山,恨骗子,她想快快长大,挣钱帮民爸爸还账,让民爸爸重新年轻起来。
突然之间,一切又回到了几年前,除了吃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和菜,其他一律不买,衣服大补丁摞着小补丁,大人的衣服实在不能穿了,就改成小衣服给孩子们穿,节省每一分钱,木子的作业本用完了就写反面,反面用完了就捡别人扔的来写,铅笔短到都握不住了,就插在玉米秆里写,民一次次地去王长山的家里找他,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木子清楚地记得,那时整个村子,最穷的就是自家了,有时她和弟弟上学的路上,会被指指点点,“咦,这都啥时候了,民家的两孩子还穿着补丁衣裳嘞······”,妈妈是个要强的人,听见这些邻里的风言风语,就气的不行,脸色很难看,脾气很不好,木子和弟弟每天都过得很压抑。
那是木子又一个记忆深刻的年,与刚分家后没吃没喝的那个年差不多,很少的饭菜,很少的话语,大家都被还不清的“账“压得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过完年,民又出去找活干了,虽然一番折腾后,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可他得想办法挣钱还账啊。
一天中午放学,木子走到小树林,远远的看到外婆站在家门口的路上,木子激动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外婆的身边,扑进外婆的怀里哭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她想外婆了,不知道怎么表达,抱着外婆哭一阵就好了。
“外婆,你咋来了?” 擦擦眼泪,木子仰起头问。
“你爸爸生病了,去城里住院了,你妈妈去照顾你爸爸了,我来照顾你,你弟弟妹妹去他爷爷家里了” 外婆说。
木子一下子担心起来,爸爸以前犯病只是去诊所打针吃药,这次都去城里住院了,那肯定是很严重了,想到这儿,木子又大哭起来。
“别哭了,没事的,你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城里的医生好,你爸爸才去的” 外婆边给木子擦眼泪边说。外婆最懂木子,她总能知道木子的心思。
第二天傍晚,妈妈回来了,眼睛肿肿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的,木子更担心爸爸了,可她也不敢问,因为妈妈一回来就把外婆叫到灶屋关上了门,让木子先做作业,木子担心爸爸,无心做作业,她悄悄地走近灶屋的门。
“你舍得吗? 民同意吗?” 外婆说,声音有些颤抖。
“不舍得也得舍得,要不然这个家这样,她肯定没法上学了,我不能让她不识字,至少让她高中毕业吧“ 妈妈哭着说。
“ 我咋给孩子说呢,她知道了,能不能受得了呢?” 外婆也哭了。
“她一直都懂事,好好说,她会同意的” 妈妈说。
“哎!这丫头,命也够苦的,我来给她说吧” 外婆叹了口气说到。
“······”
木子越听越害怕,返回到屋里,这怎么好像是说自己的呢?那民爸爸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