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艾克在老板的安排下,开始做维护缆车的工作,他站在几十米的高空之上,清理钢索上的锈迹和其他污渍,以及铰链上的灰尘和鸟粪。这份工作非常危险,在他之前已经有几个人坠亡。但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只有悬在高空,才能真正让他感觉到自由和纯净,那些折磨他的、绝望的、如黑云一般的想法,才不会频繁地来骚扰他。
不久后,希特勒发动战争,艾克应征入伍。军队官员了解他之前擅长高空作业的情况后,所以就安排他去了高加索山脉,主要任务是在岩石上打洞,放置炸药以及警戒前沿阵地,守护阵线。但很快,他就被遗忘了。
艾克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也没有人过来接应他,只能在可怕的严寒中苦苦支撑。最后,他甚至出现了幻觉,把苏军的旗帜看成了纳粹军旗。等看到俄罗斯士兵时,他只能缴械投降。他在战场上只待了两个月,就成了俘虏。在战俘营里,艾克找到纸和笔,开始给玛丽写信,
“这里的冬天和家里的严寒不同,他比野兽还要可怕。但我不想抱怨,有些人已经僵硬,冰冷地躺在雪地里了,而我还能看到星星,这就足够了。”
艾克沉默地接受了这些变化。在苏联战俘营熬了八年之后,他终于回到故乡。此刻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年写的信,全部塞进玛丽的棺材。小镇变化很大,让他一时之间有点不太习惯。在村里漫步时,他见到了叔叔,他苍老了很多,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
艾克想起小时候在叔叔家经历的地狱般的生活,忽然感到一阵后怕,仿佛自己又成了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但很快,他就发现,叔叔目光呆滞,眼中黯淡无光,只有深沉的绝望。上帝带走了他的两个儿子,却让这个被他虐待的养子活了下来,现在他注定孤独终老,这何尝不是命运对他的惩罚呢?
叔叔看到艾克走来,一眼认出了他,嘴里默念着,“打我呀,你听到了吗?求你了,把我打死算了,让我少受点折磨。“
艾克知道,叔叔现在已经被那个冷酷的女人缠上,他饱受折磨,非常害怕,想要求得解脱。但艾克并没有理会,转身就走。
他把叔叔现在无比厌恶的活着的权利,重新赐给他,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为了生存,艾克在农场打各种零工,每天挥汗如雨,只为温饱。但此时的他,心态已经大不相同。虽然孑然一身,但却有一种自洽的满足。他接受了自己的过去,也开始享受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境界,让他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一切和执着有关的东西,都渐渐散去。
他开始纯粹地生活,忘记过去的悲伤和痛苦,不抱怨,不争斗,随遇而安地去做自己能做的事。他的脚步依旧摇摇晃晃,但身形却格外稳健。那些曾经的伤疤渐渐积累,变成了坚硬的外壳。外面风雨交加,他却安然自得。他被命运夺去了太多东西,如今只剩下纯粹地活着。
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艾克已经满头白发,他居住的木屋即将拆迁,餐馆老板让他准备离开。可就在即将搬走的最后一天,他偶遇了一个女教师,她是个优雅的单身老太太,正在楼上教孩子们读书。
女教师被艾克的气质吸引,主动给他送来糕点,还和他结伴上山游玩。游玩结束后,她主动要求艾克送她回家。看着他大快朵颐,女教师赞美道,”你胃口真好。“
接着,她向艾克袒露了自己的身体。艾克明白对方的心意,但最终,他还是离开了。虽然他很需要一个人驱赶寂寞,但他这一生,只心动过一次,也只爱过一个人。
几天后,木屋拆迁,艾克带着自己仅有的家当,搬进山上的一座石屋。这里远离人群,美景尽收眼底,还有鸟鸣相伴。他可以在这里,虔诚而又安静地度过自己最后的这段时光,然后安详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去镇上买些必需品。但大多数时间,他都一个人住在石屋,偶尔看着窗外的美景发呆,时常自言自语,也会在冰冷的山泉里洗澡,即便有路人经过,他也浑然不觉。他似乎已经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