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在德国,每年过节,我都去看看。她是一名退休老教师,住在一百六十五平的房子里,今年八十六岁。
敲了半天门,微信语音也没有接,找到以前的电话试一试,就听见高昂的铃声响起,一会儿就接通了。还是老年机管用啊!看来老宅子的电话做了呼叫转移。
“你好!你是谁啊!”
“我是xxx”
“你是谁,我耳朵不好,听不清。”
“大姨,我是XXX啊!”
“哦,你怪好吧?”
“挺好的,我在你家外面,开下门哦!”
“你在外面,现在忙啥的?”
我又敲了下门,“大姨,我在你家门口呢!”
雪儿妈的静脉曲张,走路很慢,打开门,“xxx,你来就行,别花那么多钱啊!我啥也不缺,什么也吃不动,可别往屋再拿了。”
“刚才我在厨房里做饭呢,我吃饭晚,一天两顿。你吃饭了吗?我做的多,一起吃点。”
说实在的,我还真没吃,刚想回答可以,一看阿姨做的饭,一下子闭了口。应该是疙瘩汤,浓的没有了汤汁,一看就没了味口。赶紧改口,“大姨,现在都十点了,我吃过了。一直说来,不是这事就那事……”我为自己解释。其实还是我的原因,每当想起时,一看时间不对,别打消了念头。
阿姨一直上学,是一个地道的知识分子,雪儿爸爸在部队,一直是雪儿姥姥帮着照顾家里。雪儿妈妈不爱打扫卫生,有时间就戴着眼镜看报纸看书,备课,吃饭要求也比较简单,生活也很简朴。每次我来,看见她穿的衣服总是破破烂烂,夏天就是大裤衩,两根筋背心。孩子买的衣服也不少,她说都不舒服。衣服都是纯棉或者棉麻的,品质都是不错的。譬如今天,前臂下的衣服,穿的都磨出了一个大口子,口子的边上,有些地方打了卷,有的耷拉着,她也不在乎,这点雪儿有些相似,除了工作,除了看书,别的都不太在乎,只不过雪儿更注意卫生。
招呼我坐在沙发上,她去了卧室,我还愣了一下,她回来笑着对我说,“去屋里带上耳麦,在家一个人,一般不带,听不清我说话,这样方便些。”
即便如此,我也得大点声。雪儿妈妈和我妈不一样,我妈特别干净,特别热情,她妈妈很实在。又一次问了我一遍,孩子多大啦?上什么学?父母身体好吧?问完突然想起来,我妈也走了,又问我妈多大年龄走的?
人老了,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爱孩子的心是一样。泪汪汪的对我说,雪儿在国外,不放心她啊,也没结婚,到老了可咋整。雪儿爸在世的时候,就想见雪儿,特别挂念不放心她。也是因为雪儿,让唯一的女 婿记了仇。那一年搬家,雪儿爸想多搬一张床,给不常回家的闺女住,女婿说不用搬了够住,雪儿爸爸问,雪儿大姐,雪儿回来住哪?他来了句,一年也回不来几天,住宾馆就是。雪儿爸爸很恼火,就说了一句“你给我滚!”女婿就生了二心,到底不是亲生的,女婿就是外人,说不得,从此以后再也没喊爸,一般也不回来。
雪儿十几年不回国,也是因为这个姐夫,并不是说她这个姐夫不好。他姐夫刚结婚,一直住在他家,也挺好。他姐夫是校长的儿子,非常的优秀,年纪轻轻,是行管局的领导,挺有能力的,别人说话都是夸着敬着,这句话确实很伤他自尊心。在一座房子里住,哪能都事事顺心呢!何况一住好几年。雪儿回家,就很不方便,也不适应,还是个孩子,也不知什么原因,提前就回国了。
游子哪个不想家?每次过年,都会和我聊天,也非常的痛苦。雪儿的一家都活的比较自我,也比较的单纯,在雪儿眼里,姐夫就是异性的入侵,打破了家里的原有生活模式,彼此的习惯也都看不惯。将就着将就着,一个导火索,控制不住情绪就爆发了。
大姨又聊起来,雪儿从小自律,学习不用大人上心,高考的时候,雪儿爸爸和妈妈都特别心疼她,半夜醒来,她还在看书。就在门口看了又看,也不敢打扰。哪有狠心的爹娘,只是孩子感受不到爱,在自我的认知里内耗而已。
雪儿妈妈还是让我劝劝雪儿回国。养老医疗都在国外,收入虽然高,一月也存不了多少。回到国内又得重新开始,她也打怵,她不会处理国内复杂的人际关系。家里人也没有一个为她考虑,都觉得她挺好,不用照顾,老的也省心。
晚上雪儿给我信息,谢谢我去看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