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红尘结伴皆是客

“白姑娘美，白姑娘翘，白姑娘浑身上下都是宝”，不知哪个不知羞耻的，给万花楼的白姑娘做了这首打油诗，把个白姑娘的美和妖娆倒也描述得格外直白，惹得不少外地来都城的风流才子，也要一睹白姑娘的翘。说到这翘，还真是不辱白姑娘，小巧而翘的鼻尖，高耸如云的酥胸，圆润而让人跃跃欲试的翘臀，还有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七寸金莲小脚。诗诗姑娘调教过的姑娘，各个都是要模样有模样，若说香艳，万花楼有的是胭粉味十足的小娘们，还有小嘴甜出蜜的，一开口能让公子哥心甘情愿掏干净口袋。就是这白姑娘吧，她不仅是模样，而是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质，就与众不同。

姑娘们来万花楼卖艺前，可都得接受万花楼特有的闭门训练。从仪态到眼神，到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牙都得精准测量，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处事世事门清。万花楼的姑娘们，仪态举止，丝毫不输给大家闺秀，却又比大家闺秀懂得“江湖险恶”，知道“世态炎凉”，才不会以后遇到个蜜嘴甜言的，就像个小媳妇一样没见过世面跟人跑了。所以这些姑娘们，是既有流程打造出来的美女和才女标准，又各有各的性格脾气。然而这个白姑娘的气度非凡，却不是经由这万花楼打造出来的，她是被“磨炼”出来的。。。

说起这白姑娘，刚来的时候，可跟“白”没半毛钱关系，浑身上下乌漆麻黑，就是个煤球，估摸是闻到了万花楼里的酒肉臭吧，被发现时，饿晕在了万花楼前的台阶上。诗诗不喜管闲事，原本想给她扔到路边，别挡了生意，但经不住好奇瞅了一眼脸蛋，这才发现黑黢黢的皮肤下，是个美人胚子的模样。诗诗像发现了宝贝，赶紧冲上前去，上下齐手，那是高的高，细的细，软的软，翘的翘。。。诗诗暗自窃喜，忙让手下把她送去后香坊，这可是诗诗“金屋藏娇”的地方，每次有新晋花魁要挂牌前，都会在这沐浴更衣，由诗诗亲自调教。

手下们愣住了，这个浑身恶臭，黑得像被雷击过一般的叫花子，要送去后香坊？也不知道诗诗姑娘是怎么想的。也就呆了几秒，手下门立刻屁颠屁颠扛着她就去了后香坊。

待半夜诗诗忙完万花楼的生意，打开后香坊的门时，差点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黑洞洞的房间里，未曾开灯，而床边却直挺挺地坐着衣衫不整的白姑娘，哦不，黑姑娘。全身上下只有白眼球是白的，在黑夜中闪着白光。“哎呦喂，吓老娘一跳”诗诗点了灯，看了眼桌上的光盘，知道这姑娘已经吃饱喝足了，便给富贵使了个颜色，富贵麻溜地搬来了一张椅子，诗诗姑娘靠床边坐下，离得白姑娘不远不近的距离，上下打量着她，眼睛里藏不住的欣赏。诗诗姑娘眼睛又撇了眼屋内的鸳鸯戏水木桶，富贵立刻去烧水打水。

诗诗见这白姑娘一直一言不发，也不便问什么，竟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生世来：“十五年前，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大户人家家里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一醒来，便能吃到爹爹从江南采购来的蜜汁果干，和都城里最有名的杨家铺子的枣糕泥。那都是平常人家可能几个月的伙食费，于我，只是爹爹哄我开心的小把戏。更别提后院里玩杂耍的，唱戏的，绣房的，应有尽有。从小我体弱多病，只要是能让我开口一笑，哪怕是上天入地，爹娘都会尽力满足我。或许因为得来太轻易了，我也从来没珍惜过，被我糟蹋掉的点心不甚其数，被我赶走过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我也未曾想过，爹爹为了请他们，花了多少银两，费了多少口舌，只是觉得理所应当，习以为常。”诗诗姑娘早已习惯了逢场作戏，这回真诚起来，连眼神都温柔下来。

一旁忙里忙外的富贵，一头大汗地准备着汤水，一边还不忘往这边关注着彼此的神态。富贵听着这话，隐约回忆起自己三岁前，管家伯伯让他坐在脖颈儿上骑大马，带着他放风筝，还在春日里去池边抓蝌蚪，秋日里抓蛐蛐。这些儿时无忧无虑的记忆，就在三岁那年嘎然而止，接着便是青灯古佛黄卷相伴，无论听得懂听不懂都得听，无论会念不会念都得念。人还没一锅台高，却踩在小板凳上为师父师兄们做饭做菜。甚至，连名字都一改再改，这些陪伴过自己的管家伯伯和师父师兄们，他们如今都还好吗？上次一别，恍如隔世。

回忆总是让人或喜或忧伤，待回过神来，富贵差点被热水烫到，只听诗诗姑娘继续回忆到：“或许，人不珍惜，再好的家世，再大的家业，再幸福的家庭，都会如浮云一般，烟消云散，留下你永远都超越不了的曾经过往，和一辈子追悔莫及的遗憾愿望。再这之后，家被抄了，父母亲人杀得杀，流放得流放，若不是有父亲曾经的同僚帮衬，我现在也客死他乡，或沦为军妓，任人宰割。”白姑娘眼皮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神情下，竟多了一点放松，戒备而僵硬的身体，伴随着一声叹息也柔软下来。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再接着竟泣不成声。诗诗姑娘连忙上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人这一生，有苦有乐，也不枉此行”说着诗诗背过身去，忍不住眼眶中也沁出眼泪来。诗诗拿来湿布，擦拭着白姑娘的额头，果然见到了一块红印，那是流放犯的“金印”，有这个封印在，永世不得翻身。诗诗不忍得闭上双眼，眼前尽是同样被盖了章的亲人们拖着脚铐，被押送往各地的场景。

诗诗睁开眼，凑近白姑娘耳边说，“放心，你脸上的官印我有办法，只要你能忍住疼痛，我就能找到技术最可靠也绝不多嘴的绣娘，将你脸上的印记，绣成一朵花。”诗诗离远了又看了眼这印记，说道：“就绣成一朵莲花吧，白莲纯净，红莲妖娆，绣成一朵红莲，取名白莲可好，哈哈哈”白姑娘低头不语，手指揉搓着衣角，半饷才点头称好，看了一眼诗诗姑娘，又害羞得低头说道：“听姐姐的。”

诗诗示意富贵过来，给白姑娘介绍，你看这娃，生世和你一般，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姐弟两了，以后在这万花楼互相照应着，只是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彼此从前哪般，都统统抛到脑后，人前千万别提，要不然所有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诗诗瞪了一下眼睛，刚才还知心姐姐的模样，现在又换回势力而冷漠无情的脸，弩了下嘴，对富贵说：“快，伺候你姐姐洗澡，过几日，就是白莲姑娘的首次挂牌日，我可得好好筹备筹备，定能卖个好价钱”说着用手帕捂着嘴，呵呵得笑着，仿佛已然在数金银财宝。

“啊？”白莲和富贵面面相觑，白莲从前家里都有十几位丫鬟伺候洗澡，逃出来后，就再没洗过，而富贵，一小男孩，又怎么懂女孩子如何洗澡呢，更何况，这，男女之事，这段时间耳濡目染，小富贵也知了个皮毛。现在要给一刚认的姐姐洗澡，怎么下得去手呢。

诗诗见他们谁也不动，揪起小富贵的耳朵就往上提，“你个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给美人洗澡这等差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还不知足？再不动手，下次就安排你给路边野狗掏肠子洗腚，还不快去！不知好歹的东西”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小富贵被踢飞几米远，起身赶紧去准备热水。留下白莲低头不知所以，诗诗慢慢起身，对白姑娘说道：“你就把这当家，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这小子身世清白，模样端正，在虚情假意之外，可以留做念想。”白姑娘抬眼望向诗诗，诗诗头也不回得离开了房间，待小富贵端着又一盆热水进了屋，就出门锁上了房门，摇曳生姿春风满面地走了。

欲知万花楼中这白姑娘和富贵，又会有何奇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