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某大学一条名为南五路的林荫道上,每到晚上就聚集了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小摊贩,现炒现卖各种小吃糖水粉面煎饼,吸引了大量学生前往,对学校的饭堂起到不可估量的分流作用。这些小摊贩打扮土气,面容沧桑,低眉顺眼,活脱脱就是一个个当代中国社会底层人民的缩影,让人不禁感慨世道荒凉,民生多艰。
更惨的是遇上城管追赶。不可一世的城管们在后面叫嚣乎东西,烣突乎南北,拿着相机怪叫着对着他们一通乱拍。小摊贩们拼命地推着车一路狂奔,时不时有东西从震动的车上被甩下来,他们甚至无暇回头看一眼,更别说能停下来去捡。前面的人跑得稍慢了点,堵住了去路,后面的人又急又气,带着哭腔大骂了起来。又或是后面的人一时刹不住车,撞翻了前面的人,顿时哭声叫声骂声响成一片......看到这个情景,我的脑海里总是不断地浮现出“狼狈”这个词。试问还有什么比这个混乱的场面,比这些可怜的人更为狼狈的吗?
我的舍友是南五路的常客,经常光顾那里的麻辣烫,炒米粉之类的。她是建筑学院一名成绩优异的学生,目前在一家大公司实习。这位从小到大在学校里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女生,在实习后开始思索一些形而上学飘忽不定的问题,譬如,“人为什么要活着?”
她的公司向她开出了正式入职后年薪十二万的条件,也就是说她一从这所学校毕业,就会摇身变成一名让人艳羡的金领。即便是现在,她也已经跟随公司的正式员工 ,经常出入各种高级场合,过着在外人看来上流体面的生活。
然而,她依然在内心里不断地拷问着自己,“人为什么要活着,过着这种身不由己的日子?”
她时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到宿舍,有时候和衣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起来去上班。她的男朋友是她的一位师兄,现在已经拿到了年薪十五万的薪水。然而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她总是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你一天到晚都只知道加班加班,我生病了你都没时间来看一下我,我要你有什么用!”
有很多个晚上,她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絮絮叨叨地对我说,“想到以后的生活,真心觉得无望。结婚生孩子,辛苦地做着这一行,哪天猝死了也不一定。可是不做这一行我能做什么呢?这是我的专长,而且别的行业也没这么高的工资,我不能轻易舍弃它......"
听着她这么说,我想起了我的另一个朋友。她出社会一年了,拿着三千块的工资,房租就去了一千,剩下的两千块不但要管自己的吃喝,还要负责上大学的弟弟的生活费。她做的那份工作是广告策划,不但经常要通宵熬夜,公司的人际关系也很让她抓狂。她过得一点也不快乐,但依然不敢轻易辞了这份工作。撇开其它的顾虑不说,就是两份工作交接出现的那个断层期,都让她在经济上感到无所适从。
在旁人看来,她也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名小白领,穿着斯文,谈吐优雅。但没有人知道这群人实际上有多窘迫。他们的内心里住着一只仓皇的老鼠,上蹿下跳百爪挠心。他们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种痛苦煎熬的状态,却找不到一条可以纵情狂奔的出路。
在人前,他们依然谈笑风生,体面地狼狈着。
我又想起了那些小摊贩们仓皇出逃时的情景,突然觉得也许他们更为幸运的是,城管来时,他们有方向可逃。即使多狼狈不堪也好,他们至少知道哪边有路。
而且他们在经济上也未必真比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白领们窘迫。我问过一个卖烤翅的小摊贩,他告诉我他一个晚上的营业额在一千到三千不等。他们中有些是能在广州买得起房的人。
从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在狼狈地体面着。
近来有许多人问我毕业后打算到哪里”高就“,我都会回答他们说,”留在学校。“
”留在学校?“他们惊讶地问道,”留在学校干什么呢?“
答曰:”去南五路摆摊卖烤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