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总觉得我的脸有点肿,我疑心是喝水喝得太多了,于是刻意减少了喝的水,然而这样过了两天,这脸蛋还是那么圆圆的憨憨的。我坐在沙发上寻思:难道是长胖了?不会的。天气这么热,怎么可能长肉?然而我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肚子似乎也圆了起来,而且还现出了几条游泳圈。我伸手抓去,满把肥肉。
我拿出体重秤,上面有薄薄的一层灰尘,“噗!”我把灰尘吹去,轻轻地站上去,液晶屏上白色的数字跳动了一会儿,显示“58.8”公斤。
“天啊!”我的呼叫在屋子里盘旋,经久不散。
这不能怪我,上次我称得的体重还是56,大概是一个月以前。这体重已维持了大半年,我很满意。谁知道这才短短的一个月,生活习惯和吃喝习惯都正常,竟然长了5斤多肉出来——而且是在夏天!
我一向是一到夏天就会瘦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冬天长肉,夏天掉肉。每当一个炎热的夏天过去,我就会瘦成“排骨”。我妈说,这叫“苦夏”,也叫“疰夏”。
从前的夏天,真是苦啊!
广播喇叭里每天播报着高温预警,最高温度36度、37度,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树上的叶子都晒得蔫蔫的,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热死啦热死啦!”我们把凉席铺到地上,摇着蒲扇,身上和脸上的直往外冒汗。
最难过的是夜里。晚上,大家在院子里乘凉,红砖铺就到地面上洒过几遍井水,夜风吹过,凉爽得很。但是,总不能整晚都坐在院子里乘凉呀!到了时间,哈欠一个接一个地,赶蚊子的手都抬不起来了,只好回到屋子里去睡觉。
那时候,我家房子的窗户特别小,还很高,风几乎从不曾从窗户里吹进来过。床上挂着厚厚的蚊帐,年岁久了,灰扑扑的,躺到床上,塞好蚊帐,就好像被幽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热得睡不着觉,手里的蒲扇不太听话地摇着,带来一点凉风。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然而我每天晚上总要醒过来好几次,被热醒的。我们家好像只有我这么怕热,谁在同一个屋里的妹妹就从来没有被热醒过。
那些半夜醒来的日子,我总是热得脸红脖子粗,满身发烫,即使拿起蒲扇使劲拍也不能降温。我于是打开蚊帐,在黑暗中走到屋子外面去,呼吸夜里清爽的凉风。夜是那么黑那么静,我不敢在外面多呆,感觉身上的热意下去了就赶紧回到屋里去睡觉。
天气最热的时候,我一晚上要起来好几次,等到早上醒来的时候,由于夜里没睡好,往往头面肿胀得睁不开眼睛。但是不得不起床了,只要太阳升起来,房间里就热得像蒸笼一样,再也无法睡觉了。
天气这么热,自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何况农家本就清贫,所能吃到的不过是些黄瓜长豆,茄子毛豆,哪里有多少营养?
天气这么热,父母亲仍然要下地劳动。母亲心疼我们,不让我和妹妹一起去干活,但是,洗衣做饭的活都交给我和妹妹了。其实,我妹妹从小体弱多病,哪里能干活?我吃过早饭,就开始洗衣服。每天都是一大盆衣服,我把洗衣盆抱到屋后的洗衣台上,先用洗衣粉浸泡一会儿,在用手搓洗。父母亲的衣服沾染了泥浆、草汁,非常难洗,又刷又搓,往脏污的地方直接倒洗衣服再搓,洗干净一件衣服,要花很多时间,累得脸上的汗直往下淌,满手肥皂泡,又不好擦,只能任它流进眼睛里。漂洗衣服倒是个好活计。把大洗衣盆直接端到河边,一件一件衣服在河水里漂洗,早晨的河水清凉舒爽,双手双脚浸在水中,是盛夏里难得的享受。
洗完衣服,差不多就该准备午饭了。先去菜地里摘菜,热。烧火做饭的时候,更热。等到饭做好,盛出来放在桌子上晾着,自己已经热得啥都不想吃了。
那些夏天啊,真是难熬啊!
后来,条件好了一些,家里买了电风扇,然而,那风扇却很少能在需要的时候畅快地转起来。村里总是停电,不停电的时候,电压也不稳,电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根本吹不出风来。
这样的夏天,那个能不“苦夏”呢!我们小孩子还好受一些,最最难过的是父母亲,不论天气多么炎热,他们总是带上草帽穿上厚厚的外衣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湿透了,发出馊味。
幸运的是,这样的苦夏再也不会有了。
烦恼的是,现在的夏天很容易让我长肉了,新一轮减肥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