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一句话: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话没错,但矛盾的是:多少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常常会生活不下去。
《月亮与六便士》是毛姆的早期作品,它描写的便是一段艺术与生活的故事:斯特里克兰德,证劵经纪人,四十来岁,生活稳定。拿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都齐了。某一天,他突然拋家弃子,远走他乡,要去当画家。斯特里克兰德过了很多年困顿的生活,最终在一个海岛上,患病死去。死后,他成了人们口中伟大的画家。
据说《月亮与六便士》这个书名是毛姆带着玩笑意味取的,毛姆有本小说名叫《人性的枷锁》,有一个评论家曾说,《人性的枷锁》的主人公像很多年轻人一样,终日仰慕月亮,却没有看到脚下的六便士银币。毛姆很喜欢这个说法,于是便用它做了小说名。
月亮与六便士,可能除却形状,两者再无相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却出现在一处,多么矛盾。而矛盾,我认为是始终贯穿全书的一个词。 毛姆在反复强调,生活和艺术是有矛盾的。
在书中,毛姆也不止一次的提供过“矛盾”的素材。
描写主角斯特里克兰德时,毛姆写道:他一点儿也没有社交本领,但这也不一定人人都要有的。他甚至没有什么奇行怪癖,使他免于平庸之嫌。他只不过是一个忠厚老实、索然无味的普通人。一个人可以钦佩他的为人,却不愿同他待在一起。他是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人。他可能是一个令人起敬的社会成员,一个诚实的经纪人,一个恪尽职责的丈夫和父亲,但是在他身上你没有任何必要浪费时间。
斯特里克兰德远走他乡时,书中的“我”感慨:我那时还不了解人性多么矛盾,我不知道真挚中含有多少做作,高尚周慧难过蕴藏着多少卑鄙,或者,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到美德。
写到一位欣赏斯特里克兰德画作的男子戴尔克时,毛姆说:我发现他在巴黎画的还是他在罗马画了很多年的那些陈腐不堪、花里胡哨的画。这些画画得一丝也不真实、毫无艺术价值,然而世界上却再也没有谁比这些画的作者、比戴尔克更心地笃实、更真挚坦白的了。
毛姆笔下的斯特里克兰德是“神性”的,一心追求“美”,可谓是“铁石心肠”,背负无数骂名,不为世人所喜。“人性”的戴尔克能够发现美,但无法创造美。
也许这也是毛姆的疑问。
毛姆以“我”的口吻,在与斯特里克兰德交流时,曾写道:如果我置身于一个荒岛上,确切的知道除了我自己的眼睛以外再也没有别人能看到我写出来的东西,我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写作下去。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神性”的斯特里克兰德,但我想毛姆在写出这句话时,也曾是疑惑的。
我情不自禁开始想象:假使我孤独一人在荒岛之上,再也没有人能看到我的文字、我的画作,一切还能继续下去吗?创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今也依然让我疑惑。
毛姆相信:美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艺术家只有通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出来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他唱给你的是一个美的旋律,要是想在自己心里重新听一遍,就必须有知识、有敏锐的感觉和想象力。
也许,在毛姆看来,创造出美的艺术,本身就是痛苦的,孤独的,不被理解的。哪怕孤独一人在荒岛之上,为了美,也能燃烧自己。
问题是:美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