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ídia路西吉娅,以下简称Lu,是接待我的第一个农场主。在她身上我总能看见无限的可能,我希望在我到她的那个年纪的时候也可以拥有她的那一份独立与坚持。
Lu已经62岁了,但是我一直拒绝相信,因为她给我带来的感觉是无限的活力。她年轻时候的美丽是炙热的,老年时候的美是绵长的。
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巴西这个国家热情的拥抱就是在Lu的农场。经历了独自来到这个国家,因为准备不充分导致带来的银行卡一张都用不了,省吃俭用两个月等待新的卡寄到,同住的房东大叔第一个月就带回家12个巴西壮汉(有空再慢慢讲这个),住在危险的老城区,不敢在天黑后回家......
一开始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美好,唯一让自己感到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小房间,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开,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只有当不隔音的墙壁传来外面的声音,会让我想起我所在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看到和体验到不同的巴西,来了不等于看到了,看到了不等于知道了,我想要体验不同的生活,那种更亲近大自然的生活,
和Lu的接头异常的顺利,从最开始的发邮件,到她回复我,详细告诉我如何乘坐公交车从市区到城郊她的农场,到约定时间见。我坚信当我决定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我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Lu农场所在的区域lami在城市的边界,并没有一望无际的大自然,和城市相比,更有些乡间的落寞。 这个区也分为很多街道,大部分这里的居民都没有接受过太高的教育,算是一个比较贫穷的区。但是这里也有很多大型农场,算是乱中取静,看着空空无也的道路,你不会想象到羊肠小路的尽头里面有无限的生机。走过细长的土路,打开木门后看到农场,美好而恬静。
Lu告诉我,生命就是要不断地学习和尝试不同的东西。她说到了,也做到了。她算是新时代和旧时代独立女性的最佳代表。年轻的时候接受过大学教育,考取公务员后在一直在政府工作,在房车里面住了很多年,一有空就开着房车去露营。她30岁的时候开始学习弗拉明戈,登台表演。如果说年轻时候她的生活就已经是精彩的,那么在50岁后她的生活又是更加特别的。
她和自己的初恋从20岁在一起到55岁,30多年同居在一起,但是并没有领结婚证(在巴西有法律保障同居者的权益,可以有孩子,以及划分财产,只是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因为她觉得既然相爱,在一起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一张结婚证来绑定一切。他们育有一个儿子,但是多年磨合下来,让她慢慢清醒,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同。 她向往自由,向往大自然,喜欢尝试一切不同的事物,但是他永远只会给她泼冷水,她想走出家门,但是他却只想陪伴在母亲身边,终归不是一路人。爱情里有的不只是童话,也有委曲求全和妥协。也许她的痛苦也是从个时候开始的吧,她告诉我,当两个人不再互相在乎,哪怕每天相见,每天睡在一起,也有时间出轨。早上,中午,晚上,都可以是出轨的时间。
Lu在55岁退休之后,就开始去有机农场当志愿者,后面干脆自己一个人从城市搬到了乡村,自己租下一个房子,开始种各种植物,并且一直接收志愿者。在我之前她接待过来自秘鲁,哥伦比亚,美国,瑞士,智利,当然还有巴西和我这个中国志愿者。
如果一个人只是单纯追求自己的自由和梦想,是可敬的追梦人,更加令我敬佩的是那些不但追梦而且也为别人着想的人。Lu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总是帮助身边的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家里的4条狗狗,都是她从路边捡回来的,一只狗狗因为难产被主人抛弃,她连夜开车带狗狗去城里做手术,她很注重垃圾分类,利用可回收的材料,塑料瓶,牛奶盒,瓶盖,易拉罐等做了很多手工品,卖出去的钱,她会用来做面包,在周日的时候带去教堂免费散发给贫困家庭。能够做一个普通的不去伤害别人的人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但是无私去帮助别人,更是难能可贵的心怀广阔。有一年,在圣诞节前夕,我和Lu一起把整个区,大概10个公交汽车站都装饰上了她用易拉罐制作的装饰花,也许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做的,不会受到感谢和回报,但是她还是愿意去做这件事。
Lu的思想总是特别开放,有时候一语惊人。记得有一次在和一群阿姨们的聊天中,突然被问到,亚洲男人的老二是不是很小,我说理论上并不是,大概也是平均值,我老实回答说这是调查研究结果。我没有实际在生活中验证过,这时候Lu云淡风轻地说到,假的,她曾有一个比她小30岁的日本后裔男朋友,她说他的老二不比巴西男人小。我只能在一旁默默赞同。后面在我有了现在的男朋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她,某一天,Lu问我:“你用过女式避孕套没有?” 我说没用过,她立马拿出一个给我,并说道试试看,我还挺喜欢用的,我其实当下有些还是有些害羞,但是装作淡定地收了下来。谁说老年人的生活就是平平无奇的?
在Lu的农场最开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可以无止境地吃东西。因为觉得屠杀动物太残忍,她成为了素食主义者。我人生中第一次发现,素食也是可以做出各种花样的。Lu喜欢做饭,烘焙,除了日常的食物,她喜欢寻找新鲜的食谱,我的任务就是在旁边帮忙递一些东西和吃,像是香蕉杯子蛋糕,巧克力夹心糖,木薯饼,手工pizza,南瓜豆沫酿,不管是甜的还是咸的,都特别好吃,我们还在一起做过包子,饺子,自己酿豆腐,尝试了各种食材,真的是肚子圆滚滚的日子。
和Lu在一起,永远不会愁找不到事情做,没事的时候,她会开着摩托带我去河边看日落,第一次让我产生了想要学骑摩托车的想法,因为她骑车的时候真的好酷。我们活动的空间不仅限制于农场,她总是喜欢带着我到处跑,带我去隔壁酿酒的农场品尝手工啤酒,去看另一条街那位和蔼的大叔种的各种水果和蔬菜,去参加一些有机农场的宣讲会,我们还一起坐过8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去隔壁州的沙滩度假。
下雨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在屋檐下做手工,她教会我钩花,用五颜六色的碎布头做布艺项链;天晴的时候,我们一起做手工汽水,慢慢地等待汽水发酵产生气体,一起采摘桑葚和洛神花,用来做果酱。天空开阔的夜晚,我们会在院子里点燃一堆篝火,放一些安静的音乐,Lu会在月光下起舞,远远地还可以看到萤火虫,厚脸皮的黑狗总会在你脚边缠着你陪他玩扔松果的游戏,不厌其烦地来回跑着。
我从不觉得自己年轻,也不觉得自己衰老。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个小孩子;和青年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个青年人;和老年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个老人。
那是一段美好而恬静的日子,一到周五我在城里上课,周六和周日去Lu的农场当志愿者,有时候因为想要和Lu一起去做面包捐给教堂,干脆旷了一些课。那个时候的我经常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和Lu慢慢度过时间,外面的一切仿佛都那么不真实。我们以一针一针手工勾出的花,也许在机器的制造下,不过几秒,如果使用资本主义的时间衡量法,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用钱买来现成的,来节约你的时间仿佛更加划算。很多东西传统手工已经跟不上现在快节奏的生活。但是每个人有自己的衡量标准。 我用我的时间,慢慢地走我的路,有苦,有累,有笑,也有怨,有一切我的缺点,优点,不完美,唯一没有的就是悔。
Lu的故事还在继续,今年她开始有了更多的尝试,开了自己的美食频道,做食物的视频分享到Youtube上,买了另一个城市的一块地,因为现在的农场对于她一个人来说还是太大了,她下定决心要换到另一个城市,去看看另外的生活,她永远都在向前探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