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西施的家》

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林悦已经站在了批发市场的水果摊前。她利落地扎起马尾辫，套上印着"悦来水果"的围裙，开始清点刚到货的芒果。三十三岁的她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下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即使素颜也掩不住那份阳光般的气质。

"林姐，今天这芒果真不错啊！"隔壁摊的老王探头过来。

林悦拿起一个金黄的芒果，轻轻一捏，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海南空运来的，甜度保证十八以上，王哥要不要来几箱？"

这就是被整个批发市场称为"水果西施"的林悦。没人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已经是一个十六岁女孩和十岁男孩的母亲，更想不到她背后那段坎坷的人生经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婆婆"两个字。林悦心头一紧，这么早打电话，肯定有事。

"喂，妈，怎么了？"林悦接起电话，手上的动作没停，还在检查着芒果的成色。

"悦悦，你爸...你爸他..."电话那头，婆婆张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悦的手立刻停了下来："爸怎么了？您慢慢说。"

"刚才他去接小宝放学，在学校门口摔了一跤，现在送到市一院了，医生说可能骨折了..."

"我马上过去！"林悦挂断电话，迅速收起摊位上贵重的水果，对隔壁老王喊道："王哥，帮我照看一下摊子，我爸摔伤进医院了！"

没等回应，她已经小跑着冲向停车场。五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出纤细却结实的身影。这身影在批发市场里已经奔走了近七年，从最初的小推车到现在拥有两个固定摊位和一辆小货车，林悦用汗水和笑容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跟。

市一院急诊室外，林悦看到了坐在长椅上抹眼泪的婆婆张梅。六十五岁的张梅头发已经花白，但依然保持着教师特有的端庄气质。

"妈！"林悦快步走过去，握住婆婆的手，"爸现在怎么样？"

"在里面拍片子，医生说可能是股骨和桡骨骨折..."张梅的声音哽咽，"都怪我，今天本来该我去接小宝的..."

林悦搂住婆婆的肩膀："妈，别这么说，意外谁也没法预料。"她看了看四周，"小宝呢？"

"邻居李老师帮忙送回家了，婷婷在家看着他。"

正说着，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走出来："陈建国家属？"

林悦和张梅同时站起来："在这里！"

医生推了推眼镜："病人股骨颈骨折和右桡骨远端骨折，需要手术治疗。考虑到患者年龄和骨质疏松情况，我们建议使用内固定..."

"医生，用最好的材料，我们做。"林悦没等医生说完就坚定地说。

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个年轻女子："手术费用可能比较高..."

"没关系，请您尽快安排手术。"林悦从包里拿出医保卡和银行卡，"妈，您先坐着，我去办手续。"

办完住院手续，林悦回到急诊室门口，看到婆婆正在和一个护士说话。护士走后，她走过去轻声问："妈，爸现在怎么样？"

"转到骨科病房了，明天上午手术。"张梅叹了口气，"悦悦，这手术费..."

"妈，您别操心这个。"林悦握住婆婆的手，"这些年要不是您和爸帮我照顾孩子，我哪能把生意做起来？现在爸生病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张梅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你说当年要是明明争气一点，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听到前夫的名字，林悦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妈，过去的事不提了。咱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婷婷马上要中考了，小宝学习也不错，我的生意也稳定了。"

"可是你一个人..."张梅欲言又止。

林悦笑了笑，酒窝在脸颊上绽放："我有您和爸，有孩子们，已经很满足了。"

手术很顺利。三天后，林悦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看到公公陈建国正靠在床上，婆婆在给他擦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这一幕让林悦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她刚和陈明离婚，带着六岁的婷婷无处可去。是这两位老人打开家门，说"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当时陈建国也是这样靠在沙发上，对泪流满面的她说："悦悦，错的是明明，不是你。你和婷婷就住在这里，我们是一家人。"没几天她发现自已又怀孕了，她想放弃这个孩子，公婆一次次劝她生下来，我们一起带…

"悦悦来啦！"张梅的声音把林悦拉回现实。

"爸，今天感觉怎么样？"林悦放下保温桶，帮公公调整了一下靠背。

陈建国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回家休养。"他看了看林悦带来的保温桶，"又带什么好吃的了？"

"排骨汤，炖了四个小时呢。"林悦笑着打开盖子，香气立刻充满了病房。

张梅接过汤碗："悦悦，你生意那么忙，别老往医院跑，这里有我呢。"

"没事，我请了小工帮忙看摊。"林悦一边盛汤一边说，"对了，我联系了一个护工，明天开始来照顾爸，白天您也能回家休息休息。"

"请什么护工啊，多浪费钱！"陈建国皱眉。

林悦把汤递到他手里："爸，您就安心养病。钱的事别操心，您和妈这些年帮我这么多，现在该我为你们操点心了。"

陈建国喝了一口汤，突然红了眼眶："悦悦啊，当年要不是我们没教育好明明，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

"爸！"林悦打断他，"您和妈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明明的事不怪你们，也不怪我，是他自己的选择。"

张梅握住林悦的手："悦悦，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以后你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只要你满意，我们就把他当女婿待。"

林悦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妈，我现在没想这些。婷婷马上中考，小宝也大了，生意也越来越忙..."

"可是你才三十出头啊，"张梅轻声说，"不能因为明明那个混账就把自己一辈子耽误了。"

林悦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妈，我现在真的挺好的。有事业，有孩子，有您和爸，我很满足。"

离开医院时，林悦接到了女儿婷婷的电话。

"妈，爷爷怎么样了？"十六岁的婷婷声音里透着担忧。

"手术很成功，过两天就能回家了。"林悦边走边说，"你作业写完了吗？弟弟呢？"

"我刚辅导他写完数学。"婷婷顿了顿，"妈，今天刘叔叔来市场找你了吗？"

林悦的脚步顿了一下："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刘叔叔人挺好的..."婷婷的声音变小了。

林悦笑了笑："小孩子别瞎操心。冰箱里有我包好的饺子，晚上你们煮着吃。我晚点回去。"

挂断电话，林悦站在医院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十五年前，她十八岁，从外地嫁到这座城市，满怀憧憬却遭遇婚姻失败；十五年后，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懂事的孩子，还有不是亲生父母却胜似亲生父母的公婆。

手机又响了，是批发市场的刘强："林姐，今天的榴莲到货了，给你留了两箱最好的。"

林悦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谢谢啊，我晚点过去拿。"

或许，生活就像她摊位上的水果，有酸有甜，但只要用心经营，总能等到丰收的季节。

陈建国出院那天，林悦特意关了半天的摊位，开车去接他回家。刚把公公安顿好，门铃就响了。

"我去开！"小宝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妈...是爸爸..."

林悦手中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她缓缓转身，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提着昂贵的礼品盒。八年不见，陈明胖了不少，眼角有了细纹，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英俊轮廓。

"悦悦..."陈明局促地站在门口，"我听说爸住院了，特地回来看看。"

陈建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谁让你回来的？我们不需要你看！"

张梅也站了起来，挡在林悦前面："明明，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林悦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婆婆的肩膀："妈，没事。"她转向陈明，"爸刚出院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小区花园里，林悦和陈明面对面站着。七月的阳光灼热刺眼，林悦眯起眼睛："你到底来干什么？"

陈明搓着手："悦悦，这些年我在深圳做生意，赚了点钱...我听说你一直照顾我爸妈，很感激..."

"我不是为了你才照顾他们的。"林悦冷冷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陈明急忙说，"我是想说...我错了，当年不该那样对你和孩子。现在我想补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林悦突然笑了："陈明，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婷婷六岁，小宝还没出生的时候，你为了那个发廊女跟我离婚，一分钱抚养费不给。是你爸妈收留了我，帮我带孩子，我才能从摆地摊做到现在有自己的摊位。"

"我知道我混蛋..."陈明低下头。

"现在你一句'重新开始'就想抹掉一切？"林悦摇摇头，"不可能了。你可以来看孩子，但我和你之间早就结束了。"

陈明急切地说："悦悦，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帮你扩大生意，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

"我的生意不需要你帮忙。"林悦转身要走，"孩子们也不需要突然冒出来的不负责任的爸爸。"

"是因为那个刘强吗？"陈明突然问，"市场里的人都传你们..."

林悦猛地转身，眼中闪着怒火："我的事与你无关！"

回到家里，林悦看到公婆和孩子们都坐在客厅，气氛凝重。见她进来，陈建国先开口："悦悦，明明要是说了什么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个儿子我们早就不认了。"

张梅也点头："是啊，悦悦，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林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年生二宝难产，婆婆守着她，鼓励她，真是跟亲妈一样，做剖腹产进手术室时，婆婆当心焦急的样子浮在眼前。她蹲在两位老人面前，握住他们的手："爸，妈，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婷婷走过来抱住她："妈，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小宝也扑过来："我最爱妈妈和爷爷奶奶了！"

那一刻，林悦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一天晚上，林悦接到了刘强的电话："林姐，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林悦看着客厅里正在下棋的公婆和写作业的孩子们，轻声说："好啊，不过得等我送完孩子上学，安排好爸妈的午饭。"

电话那头，刘强的声音带着笑意："没问题，我等你。"

挂断电话，林悦走到阳台上，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她想起前夫陈明的话，想起刘强这半年来的默默帮助，想起公婆和孩子们的期待...

也许，是时候给自己一个机会了。不是作为谁的妻子，谁的妈妈，谁的儿媳，而是作为林悦自己。

第二天中午，林悦换上了许久未穿的连衣裙，涂了点口红。出门前，张梅笑着给她整理衣领："悦悦，玩得开心点。"

陈建国也难得地露出笑容："晚上别急着回来，孩子们有我们呢。"

林悦抱了抱两位老人："爸，妈，谢谢你们..."

走在阳光下，林悦觉得脚步格外轻快。远处，刘强已经站在约定的餐厅门口等她，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

生活，就像她摊位上的水果，有酸有甜。而此刻，她终于准备好品尝那份甜美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