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讲 散文语言的物质性》学习笔记
散文的分类
散文家王统照:依据散文的性质与其趋向将“纯散文”分为以下五类:历史类的散文(亦称叙述类散文)、描写的散文、演说的散文(亦称“训诲散文”)、教训的散文(亦称“说明散文”)、时代的散文(亦称“杂散文”)。这是五四以后较早出现的现代散文分类。
郁达夫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中论及“散文的外形”时写道:
散文是没有韵的文章……
在散文里,音韵可以不管,对偶可以不问,言之成文就好了,一切字数,骈对,出韵,失粘,蜂腰,鹤膝,叠韵,双声之类的人工限制与规约,是完全没有的。
把散文分成描写、叙事、说明、论理四大部类;也有人想以写实、抒情、说理的三项来包括的。
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情”在散文中的重要性开始往前提,情的背后是个人,是日常生活,而不是历史、天理、国家。
郁达夫对散文的期许,基于他对五四运动的深刻体察,他将现代散文的未来命运与这场运动的效果做了联结:
五四运动的最大成功,第一要算“个人”的发现。从前的人,是为君而存在,为道而存在,为父母而存在的,现在的人才晓得为自我而存在了……
现代散文之最大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比从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
现代散文的第三个特征:是人性,社会性,与大自然的调和。
遗憾的是,后来因为战争,改变了一切。
语言的物质性:就是倘若我们将语言看作一个表意的材质,当我们选择这个词语、这个句子进入我们型塑心灵生活的创作活动中来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即使同一种语词,也会发出不同的语义,产生不同的审美功能。
有些语言是有历史性的,是有时间感的,是曾被广泛使用后来又不用的,是会因为历史变迁自行漂泊的。
日常语言不一定都能成为文学语言,但文学语言却有可能随着日常语言的嬗变而嬗变。
文学布置:
台静农的散文《始经丧乱》是用不统一的时间单位写的流水账,文章的结尾,作者却写那只是开始,而开始之后的事,他就没有再写了。这就是一种有效的文学布置。
《始经丧乱》向我们展示了好的文学语言是如何进行剪裁的,以及在这种剪裁和布置中,那些没有被直接写出的部分,所产生的巨大叙事力量。
关于文学布置,视觉之感也可以作为物质性的艺术效果。《西游补》色彩丰富,颜色字极多。这种对于色彩铺张的写法,调度了读者的视觉经验进入故事之中,同样模糊了文字与影像的边界。
《西游补》第一回出现了百家衣,写了各种各样的颜色,读者也许并不知道“断肠色”“比翼色”“相思锦色”等是什么颜色,喷出物却镶嵌其中。
又如第四回所写的万镜楼,即使是现代人,可能都从未见过那么多种类的镜子。至于自疑镜、不语镜、不留景镜是什么隐语,更难说明。
入魔越深,孙行者看到的东西越不知道是什么。作者是这样通过平面的文字,制造了陌生化,制造了所谓叙事的魔镜。
还有诸如经验的陌生,亦可作为语言物质性的表征,经由花果飘零的词语本身,生发出情感和艺术的生命力。
散文中能不能讲故事/能不能做梦?回答是肯定的。
古往今来,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叙述。叙事就是通过讲故事的形式,把人生经验的本质和意义传示给他人。
任何叙事文,都是要告诉读者,某一事件从某一点开始,经过一道规定的时间流程,而到某一点结束。它展示的是一个连绵不断的经验流中的人生本质。
许多不是从事散文的艺术家,也会通过散文的形式写作这种“连绵不断的经验流中的人生本质”。经验的陌生制造了语言的陌生。
1993年考上电影学院的贾樟柯:我觉得他们都像孩子,不像我,在社会上待过……尤其是,我已经挣过钱了……我身上还带着一笔自己挣来的钱。——有很沉重的经验。
张爱玲:把我包括在外。
我们的语言有太多功能,以至于被我们差不多像钞票一样使用过度,变旧了。
但我们仍然可以从日常语言之外,找到令我们感到陌生的汉语,这是我所认为的“散文的心”,即对于汉语的新发现。
它可以是词语,最好是不被压缩,最好以自然的形态照亮我们连绵不断的经验流,又让人惊异。它应该指向“情”。
学习本章可以参阅的书籍文章:
1.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郁达夫编撰,1935年)
2. 《始经丧乱》(台静文,1987年7月)
3. 《西游补》
4. 《中国叙事学》(浦安迪)
5. 《时光煮海》(贾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