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然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之后毕业，虽然联系不多，但是关系异常的铁。他怀着对大城市的向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留在了大学所在的二线城市，准备一段时间，然后打算去深圳发展。他是个读地矿专业的学生，在IT领域自学成才的他考研中科大失败后便匆匆忙忙地在这座一般的城市找了份对于应届生来说收入尚可的工作。

由于自身的倔强，感觉自己毕业后不应该再找家人要钱的他在省吃俭用之后便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租了一间单间，开始了毕业后的合租生活。

因为在不同的城市，我和他的联系也就仅仅逢年过节的相聚。然而，在从其他同学嘴里得知，他过得并不好。合租房里总共有四间房，七八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时不时蹦出听不太懂的话出来。在这合租的人里面，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当着中介，电话不断，在这合租屋里面，再也没有午休，甚至晚上睡觉都是问题；而住在这边的小女生，养着宠物猫，宠物猫上蹿下跳倒是还好，猫叫也比不过那些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大，所以基本上可以忽略，唯一不能忍的是既然养了猫，却不去做个合格的铲屎官。一回到宿舍，除了连绵不绝的电话声音，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臭味袭来。听完同学嘴里的他，我并不在意，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很拼命，这是肯定会得到解决。

一时兴起在某个空档期便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过去找他。在我去之前不久，他搬了家。搬到一个小区里面，30楼。乍一看小区还不错，随着电梯上到三十楼，还没进门，味道迎面而来，我没说话。毕竟惊讶的是他住的房间，超级小的那种，一张单人床下去基本上就满了，小小的过道上一张勉强能撑下去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台旧旧的笔记本以及几本书。我感叹到，还好你东西少，不然估计就装不下了，他微微一笑。一平米的阳台挂着衣服，我让他坐床上去，我想走过去看看阳台。阳台很小很小，洗漱用品加上挂衣服刚刚好。也仅仅只能一个人站在阳台，他靠在我身后和我一起看着这座城市。30楼的风景很美很美，我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新买的手机，拍了几张。而他看着我的手机惊讶地说：“你又换手机了”。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千元机已经很多年了。我没说多少话，因为手机坏了，就分期了一把比较贵的手机。

他跟我讲他的生活，有句话我一直记着，他说：“住的地方越差，越不容易赖床。旁边是市图书馆，公司也不远，所以基本上下了班就去市图书馆，而宿舍只是睡觉的地方，一张床就够了”。在公司里项目里大大小小的工作很多很多都是他在做，其他人不懂。他打算过几个月去深圳混。我相信他有技术，有能力能在深圳立足，因为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啊。

他总是不悲伤。有时候我在电话里问起他的收入和近况时，他也很坦然地跟我讲得很细。说实话，收入并不高。有时候我忍不住问他，生活得这么不好，干嘛要那么拼命呢？

他这样讲：家里条件不好，我更不能让别人看着我没有出息，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2

大年三十的晚上五点多匆匆吃完饭，便坐车上赶往公司。因为我得值班，值夜班。

从老家出发，在车堆里成为一颗闪亮的星，因为大家都在赶往回家，而我相对于他们而言，我在逆行。一边是拥堵，一边是空荡。

我发了一条朋友圈，表明是去上班，顺带祝福大家。其实也仅仅想得到大家的关心而已。看到大家的点赞以及祝福，眼泪忍不住往下滴。

在高速上面已经是七点多，路上很黑很黑，不像平时车来车往，车灯亮得飞起时嫌弃对面的车刺激着自己的眼睛，而这时，空荡荡的高速上仅仅只有这辆车，甚至，我开始怀念那些刺眼的车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声烟花，于是两边的烟花开始连绵不断地轰炸着我的心房。再往前行一段的时候，遥远的前方也开始慢慢有了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有点伤心，现在连回家的人都到家了，而我为了工作，得离家。

突然很难过，工作很认真，为了能早点解决问题，我有过独自加班到很晚，回去了还在下个方案，甚至有时候回到老家时，饭都来不及吃就趴在床上睡了四五个小时。而我爸妈因为在要吃饭时看到我的鞋子，才知道我回来了。我才在熟睡四五个小时之后，被我妈叫起来，不情愿地起床吃饭。为了跟同事能好好相处，我有过多少次的低头与妥协。可是在过年加班时仍有人背地里说：活该加班！

其实有时候，真的好想好想辞职回家，这不是冲动，这是经常有的想法。我想离开这个冷冰冰的职场，令人心累的岗位，以及繁琐的勾心斗角的同事情义。

上次回家准备跟家人提辞职的事，但是知道我要回来的妈妈已经准备好牛脚给我补补。浓浓的汤端在手里心里很暖很暖。姐姐还在厨房里煮其他吃的，爸妈都在忙碌。看着一个个家人的背影，不知道是好久没见，还是一直都没细看，原来，他们都憔悴了些许。

住在楼上的邻居，知道我回来了也赶紧来跟我妈唠嗑唠嗑，顺便了解下工作近况。妈妈便开始正襟危坐，开始讲述我在高科技公司的生活，收入高，吃住都好，有补贴等等。而她，也期待着以后他的孩子能像我这般优秀。聊了以后后又指了指我说，你看他，工作时间很多，能经常回家看看，还能到处玩，这人啊，得像我儿子一样，到处走走比较好。

其实我很想说出自己的生活。但是我说不出来。没想到我的毕业后的生活，在家人看来是这么的完美。这就是家人说的，读书人以后的工作，坐办公室，整天清闲无事，领着高薪，假期还多。我想我明白了，我早早就成为了母亲的骄傲。农村出身的我们，平时低着头生活，如今终于有了抬头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是我。

没有提离职，也没有抱怨。春节我的工作时间是一半，在空洞的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楼下吃的店全部关闭回家过年，外卖也寥寥无几。而且，也只能一个人吃饭。晚上如果饿了，就去外面溜一圈看哪里还有小卖部没关门，拿一桶泡面，很香。

毕业后的这段时间，我也终于明白我自己，不再仅仅是一个人生活，不再能像大学一样任性，不想上课就睡觉，不想起床就让舍友点名，老师的作业不懂了就抄，成绩也仅仅追求不多不少，及格就好。现在，我的身后，更多的是责任。真的是一夜之间，我变成了大人，也有了家庭的观念。于是，看着父母粗糙的手以及脸上渐多的皱纹，我不再抗争，不在逃避。我不能再随意地想着辞职，想着安逸，再也不能丢弃这一家子。

我们的生活，大部分的人身后都没有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我们既是毕业后被大学丢弃的毕业生，也是要扛着家人责任的成年人，在城市里拼命的活下去。我们大部分人不是出自豪门，更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更多的是，像我这类农村学校走出来，在社会上单打独斗的人。

罗曼罗兰有句我很喜欢的话：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而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适应生活，认清生活，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