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难舍阿荣

天黑以后，在朱温的安排下，他们带了两把铁锹，先在离山洞较远的一处山坳里挖一个深坑，再回去一个一个地把官兵的尸体搬过来，埋好，还在上面栽了一棵黑松，这棵黑松是从不远处移栽过来的。弄好后，他们又再次回到了山洞。

老爹煎好了自己配置的药，喝下了一碗，就先躺下睡了。朱温在老爹身边躺下了，阿荣睡在另一边的石床上。两张石床分别在一个直角的两个边上，互相看不到。

三人都睡下了，其实三人谁都没有睡着。

老爹经历白天的这一幕，他看到了官兵的凶残，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了；他也看到了朱温为了救他们父女，那样奋不顾身，冒着生命的危险；他看到了阿荣对朱温的情义之深，死心塌地的。

老爹也知道，朱温是一条拴不住的马驹，如果把阿荣嫁给他，他出去后如果不回来了，那阿荣这一辈子怎么过啊？

阿荣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白天的这一幕真是惊心动魄，要是朱温晚来一小会儿，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回想起那天在去白娘娘庙的船上的情形，她又记起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和脸颊的温度。

朱温也没有睡着，他在想白天里那三个官兵是怎么找到山洞的，如果还有别的官兵知道这个山洞，这里就不安全了。明天一定要给山洞安上石门。

朱温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了。他又想起了黄巢的队伍，他想，他要尽快找到队伍，他要建立战功，他要出人头地。

朱温受伤至今直到痊愈，他的命都是钟老爹和阿荣救的，他们待他如同亲人。特别是阿荣，那么活泼，温柔，体贴。

天亮后，朱温与阿荣一道去山中寻找合适的石块，打算给山洞的安装个门。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块大石，感觉用它放在山洞门上，可以完全遮挡住山洞的门。但把这么一块大石运到山洞那边可不容易。

阿荣很聪明，她突然想起独轮车运货的情形，就和朱温一道，去砍了几根大毛竹，在毛竹竹根上面截下同样长度的8段，再用8根木棍插入竹筒内，用藤条把这8根木棍拴在一起，这样就做成了一个“8轮平板车”了，他们把大石移到板车上，再用藤条把大石拴紧，拖着石块走，下面的竹筒像轮子一样滚动着，省了不少力气。

安装好石门，就快到中午了，老爹已经把中午饭烧好了。阿荣给朱温盛了一大碗野鸡汤。正吃着饭，老爹对朱温说：“朱温啊，身体好了吗？”

“老爹，我身体全好了！”

“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朱温本来想说，“我要去找黄巢的队伍。”可突然觉得这样说会很伤他们的心，就咽下去了。

阿荣默默地吃着饭。老爹知道阿荣的心思。对朱温说：“朱温啊，你看我家阿荣怎么样？”

朱温一时不知老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口说：“阿荣是个好姑娘。”

“既然你觉得阿荣是个好姑娘，我把阿荣嫁给你，怎么样？”

“爹！”阿荣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愁了老爹一眼。

“要是阿荣愿意，我也愿意。”朱温说。

“我愿意。”阿荣在自己家里，说话很爽快。说着坐到了朱温身边。

老爹对着他俩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婚礼就不能按照平常程序办了。这样吧，你们明天上午去白娘娘庙上香，在白娘娘面前起誓，回来就把你俩的事办了。我回那边屋子去住，这边留给你们做新房。”

第二天一早，阿荣与朱温划着船，向白娘娘庙的方向前进。划了一阵，朱温非要替阿荣划船，阿荣不让，他硬夺下了船桨，阿荣没办法，只好把船桨让给他，自己坐到了船尾。

看过几次阿荣划船，朱温已经掌握了划船的方法，朱温力气大，小船像箭一样地向上游飞去。在白沟的河道里，他们这条小船，像一条飞鱼，把两边经过的渔船一个一个地丢在了身后。不一会，就到了白娘娘庙下面的岩石。

他们下船后，系好了船。拾级而上，来到了白娘娘庙。

这么一大早，庙里还没有香客，整个庙里，除了僧侣，就只有他俩。他们点好了香，跪在塑像下的蒲团上。

阿荣轻声地说：“白娘娘，我今天与朱温结为夫妻，请您保佑我们白头偕老。”她一脸严肃，说完，磕了头。对朱温说：“你也要说。”

朱温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严肃地轻声地说：“我今天与阿荣结为夫妻，我发誓用一生来保护她，永不辜负她。请白娘娘保佑我们白头偕老。”然后磕头。

回去时，在河心，他们坐在船中间，依偎在一起，任船儿顺流而下，在河中颠簸。

老爹为他们准备了野味、各种鱼，还有一袋面粉。自己就回老房子那边去了。

在这个洞府之中，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阿荣打扫了地面，整理了床铺，煮了一只野鸡，做了几个窝头。

这一顿饭，朱温吃得非常香。

看着阿荣那美丽的面容和她那充满活力的身躯，朱温陶醉了。

他们在这神仙洞府里住了七天，老爹一直没有来过。

朱温建议到老屋那边去看看老爹。阿荣几天没有看到老爹，也不放心老爹，就同意了。他们一起去了老屋。

钟老爹的老屋很破旧，在曹州城南郊。因为那些失散的官兵还经常到这里来骚扰，老爹的邻居们也大多数还没有回来，村落里十分萧条。野猫、野狗在村子里乱窜，道路上到处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一个村民见老爹家人回来了，就过来和他们聊天。从这个村民口中得知，黄巢打败了曹州守军，把各级官府安排上他的人后，向汴州方向去了。

从老爹那里吃了饭，回去后，朱温一直闷闷不乐。

晚上，阿荣依偎在朱温身旁，说：“怎么不高兴啦？”

“哪有不高兴。”

“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我想去找黄巢。”

这回轮到阿荣不高兴了。她放下了朱温，翻身躲到石床的另一边，睡了。任凭朱温怎么哄她，她都没有说话。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阿荣起得很早，她烙了很多饼，还把一些咸鱼干煮熟了。

朱温问她：“你烙那么多的饼干什么？”

“给你吃啊。”

“每天吃一点烙一点不就行了吗？一下子烙那么多干什么？”

阿荣看着朱温，说：“你过来，这些够你吃十天半月的。”

“你呢，不吃啊。”

“你不是要去找黄巢吗？”

“噢”朱温明白了，这是妻子为了出远门准备的粮食啊。

朱温深情地望着阿荣，阿荣也默默地看着他，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朱温说：“我舍不得丢下你。”

“那你不走了？”

“不，我要走。”

阿荣安慰他说：“你去吧，打完仗就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朱温此刻很感动。他没有想到妻子能这么理解他，他也的确舍不得离开她。可他不能就这么一辈子窝在山洞里，他要去闯天下。

上午，他们又去了老爹那里。老爹听说他要去找黄巢，没有太惊讶，只是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朱温跪在老爹的面前，说：“爹，是您和阿荣救了我的命，我要用一生来报答您。我是男子汉，我要到外面去闯荡，我走了以后，请您替我照顾好阿荣，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老爹扶起了女婿。对他说，出门在外不要太张狂，要处处低调，注意防止小人暗算，打仗也要留个心眼，不要拼命。要常想着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已是有家室的人了。

辞别老爹，他们又回到了山洞。临走前的最后一晚，阿荣十分的不舍。

阿荣问：“还记得在白娘娘庙里，你对白娘娘是怎么说的吗？”

“当然记得。”

“那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发誓用一生来保护你，永不变心。”

阿荣依偎在朱温身旁，小声地说：“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说不定你下次回来，你已经有一个粉嘟嘟的儿子了。”

“真的。”

“逗你的。能不能生娃，还要看运气。”

第二天一早，朱温带着阿荣为他准备的包袱离开了。临走时，情形非常的凄惨。阿荣泪如泉涌，却听不到哭声，她过于激动，胸口快速起伏着，已不能说话了。看着阿荣这样伤心，朱温一时想放弃，不走了。但阿荣坚决不同意，说男子汉要去闯天下。

朱温走后的第二年，在战斗的间隙，趁夜回曹州一次，他见到了老爹、阿荣，还有他和阿荣爱情的结晶——他们的孩子。

当时黄巢的军队与朝廷作战正顺利着，他回到黄巢身边时，把黄巢高兴坏了，由小队长升为大队长，还说如果再立战功，就把他升为亲兵队长。在这重要的档口，朱温不敢在家多停留。

晚上，他给孩子取名友裕。他也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带在身边。

在陈夫人的屋子里，怀中抱着这个粉嘟嘟的孩子，朱温想起了多年前在曹州，他和钟阿荣的孩子。不过钟阿荣和孩子的事，他没有告诉张惠，不是有意要瞒着她，而是怕伤了她的心。他在等待时机，他要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把这一切告诉张惠，再把阿荣母子接回来。

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到曹州去了，老爹身体还好吗？阿荣还是那么充满活力的样子吗？友裕该有八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