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租房信息,手指在"立即预约"键上悬了三秒。房租低得离谱,一室一厅只要八百,地段还是市中心老小区。中介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跳动:"这套房急租,随时能看。"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霉味混着陈年油烟气扑面而来。中介举着手机电筒走在前面,皮鞋踏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格外刺耳。"这楼有点年头了,"他回头咧嘴一笑,露出半颗金牙,"但胜在安静。"
打开302室的铁门时,一股寒意裹着潮湿的腥气涌出来。房间里堆满前任租客留下的杂物:掉漆的行李箱、缺腿的塑料凳,墙角还摞着几个印着暗红污渍的蛇皮袋。月光透过蒙着灰的窗纱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诡异的菱形光斑。
"水电都正常,"中介把钥匙塞进我手里,"押金一千,明天就能搬进来。"他转身离开时,我瞥见他后颈有道蜈蚣似的伤疤,随着吞咽动作微微蠕动。
第一晚就开始不对劲。半夜三点,我被滴水声惊醒。黑暗中,那声音从卫生间传来,滴答、滴答,像有人在数着心跳。我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突然在镜子里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披着长发,背对着我,肩膀一下下耸动,像是在啜泣。
我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镜子里只剩自己苍白的脸。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水渍,正顺着瓷砖缝隙蜿蜒到床脚。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愈演愈烈。白天出门时叠好的被子,晚上回来必定被掀开,床单上还留着两个凹陷,像是有人躺过。冰箱里的食物总会莫名消失,有次我甚至在垃圾袋里发现半截啃过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指甲油,和我昨天刚买的色号一模一样。
第七天凌晨,我被一阵指甲抓挠声惊醒。声音从衣柜里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呜咽:"放我出去......"我颤抖着摸到床头的水果刀,刚要起身,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黑暗中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指尖还挂着肉丝。我尖叫着挥刀乱砍,刀刃却穿过那只手劈在柜门上。等我再抬头,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柜里却多出个红色行李箱,拉链缝隙渗出黑色的黏液。
我跌跌撞撞冲到客厅,抓起手机报警。拨号键还没按完,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中介的脸从黑暗中浮现,金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把玩着我失踪的身份证:"小姑娘,你以为这么便宜的房子,为什么没人敢租?"
他身后,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缓缓走出阴影,脖颈处都缠着发黑的电线。中介凑近我,呼出的气带着腐肉味:"她们都是前任租客,不过现在......"他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布满裂痕的头骨,"该轮到你当新的管理员了。"
楼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整栋楼的声控灯同时亮起。透过窗户,我看见楼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全是这些年失踪的租客,他们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嘴里喃喃念着同一句话:"该换班了......"
我的后背狠狠撞上冰凉的墙壁,水果刀"当啷"掉在地上。中介——不,此刻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滴落,露出森森白骨,眼窝里燃烧着幽绿的火焰。他伸出布满裂痕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肉,朝我缓缓逼近。
三个女鬼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头发如活蛇般在空中狂舞。其中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鬼瞬间飘到我面前,腐烂的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脖颈处发黑的勒痕,以及舌头上密密麻麻的蛆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想起房东交给我的钥匙串上,似乎有一个奇怪的铜铃。慌乱中,我伸手去摸口袋,终于摸到了那个冰凉的铜铃。当我的手指触碰到铜铃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手腕流下——是那个红衣女鬼不知何时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指甲深深刺入我的皮肤。
我咬紧牙关,猛地摇响铜铃。清脆的铃声在房间里回荡,三个女鬼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中介怪物也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房间剧烈摇晃起来,天花板上的石灰纷纷掉落。
趁着怪物们被铃声震慑的间隙,我转身冲向门口。然而,当我握住门把手时,却发现门纹丝不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锁住了。身后,怪物们已经恢复过来,正以更快的速度向我扑来。
绝望之际,我突然想起衣柜里的那个红色行李箱。也许,那就是破解这一切的关键。我鼓起勇气,冲向衣柜,一把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里面塞满了各种杂物:染血的衣服、腐烂的水果,还有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我颤抖着翻开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但我还是勉强看清了其中一段:"七月十五,中元节。他们说只要把自己的血滴在铜铃上,就能驱散这些恶鬼......"
门外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怪物们正在疯狂地砸门。我顾不上疼痛,用水果刀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将鲜血滴在铜铃上。奇迹发生了,铜铃发出耀眼的金光,整个房间被照得如同白昼。怪物们发出最后的惨叫,在金光中化为一缕缕黑烟消散。
随着怪物们的消失,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回升,那些诡异的杂物也在金光中化为灰烬。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突然,我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吗?警察!"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挣扎着起身,打开了门。两名警察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有人报警说这里有异常的动静。"其中一个警察说道。
我正要开口讲述这一切,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房间里也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苦笑着说。警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异常后离开了。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临走前,我再次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突然发现墙上多了一行用血写的字:"你以为逃得掉吗?"
我浑身发冷,拔腿就跑。但我知道,这场噩梦可能才刚刚开始......
刚踏出楼道,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身后传来铁门吱呀关闭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契约被重新锁上。手机在包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第108任管理员,欢迎加入。"
回到出租屋,我疯狂擦拭身上的血迹,镜中的倒影却诡异地比我慢半拍动作。当我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镜子背面渗出黑色黏液,在瓷砖墙上蜿蜒成扭曲的笑脸。突然,合租室友小夏推门而入,她脖颈处赫然缠着圈新鲜的勒痕,和那晚的女鬼如出一辙。
"帮我个忙?"小夏歪着头笑,瞳孔里翻涌着浑浊的灰翳,"把绳子递给我。"她举起手中的电线,另一端已经打了个完美的活结。我跌坐在地,后腰撞上茶几,余光瞥见电视屏幕突然亮起雪花屏,雪花中浮现出302室的门牌,还有无数张模糊的人脸在玻璃后张牙舞爪。
午夜的门铃将我从浅眠中惊醒。猫眼外一片漆黑,却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颤抖着打开手机录像,镜头里显示着二十多个面色青紫的人,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正整齐地抬头看向摄像头。为首的正是消失的中介,他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该交接钥匙了。"
我抓起钥匙串夺门而逃,却发现整栋楼的楼梯都变成了环形回廊。每经过一层,防火门后的窥视孔里就有眼睛闪烁。当跑到第17层时,墙面突然渗出暗红液体,汇聚成巨大的文字:"管理员不能离开,除非......"
"除非找到第107任。"沙哑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我猛地转身,看见穿碎花裙的女鬼正悬浮在半空,她脖颈的勒痕此刻化作发光的符文。她递来半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胸前别着"清溪镇第三中学"的校徽。
顺着照片线索,我在城郊废弃的中学找到一间教室。黑板上用红粉笔写满同一个名字:林小雨。当指尖触碰字迹的瞬间,所有课桌开始剧烈摇晃,抽屉里涌出数百张泛黄的租房合同——每一张都签着不同的名字,落款日期却全是七月十五。
教室角落的储物柜突然弹开,蜷缩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她抬起脸,和照片上的林小雨一模一样,只是左眼处空留着血洞。"他们骗了我......"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签了合同就永远困在循环里,成为新鬼的诱饵......"
楼外突然传来警笛声,透过窗户,我看见警车的红蓝灯光中站着小夏。她的嘴角裂到耳后,露出尖利的獠牙,手里把玩着我失踪的手机。而手机屏幕上,直播界面正显示着我此刻惊恐的表情,观看人数在疯狂跳动——107,108,109......
储物柜的门突然从内侧关上,林小雨的手死死掐住我的脖颈。"对不起,"她空洞的眼窝里淌出黑血,"只有献祭新管理员,我才能解脱......"黑暗吞噬意识前,我听见整栋楼的铁门同时开启,无数脚步声正朝着教室涌来。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时,我突然摸到裤兜里的铜铃。沾着我鲜血的铜铃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林小雨掐住我脖颈的手猛地一颤,动作凝滞了一瞬。我用尽全身力气晃动铜铃,铃音混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在密闭的教室里炸开。
林小雨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情:“没用的......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话音未落,教室的窗户轰然炸裂,无数黑影裹挟着腥风涌入。那些曾在租房里见过的怨灵,此刻全都露出了狰狞的本相——中介的骷髅头悬浮在空中,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火焰;碎花裙女鬼的长发化作无数毒蛇,嘶嘶吐着信子。
千钧一发之际,我将铜铃狠狠砸向地面。清脆的碎裂声中,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所有怨灵发出凄厉的惨叫,它们的身体在金光中扭曲、融化。林小雨的身影也摇摇欲坠,她望着我,眼中的灰翳渐渐褪去,露出一丝清明:“去......去顶楼......那里有......”话未说完,她的身影便消散在金光之中。
我循着金光指引,冲向顶楼。生锈的铁门后,是一座破败的祭坛,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铜钟,钟身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和人名——正是那些失踪租客的名字。铜钟下方,蜷缩着一个浑身浴血的老人,他手里攥着半本残破的日记。
“终于等到有人能走到这一步了......”老人声音沙哑如破风箱,他颤抖着将日记递给我,“这栋楼本是镇压厉鬼的镇魂楼,可七十年前,管理员背叛了约定,和恶鬼做了交易......从此每到中元节,就要献祭活人维持平衡......”
日记最后一页,用血写着一行字:“唯有敲响镇魂钟,用管理员的血破除契约,才能终结这一切。”楼下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怨灵们已经追了上来。我握紧铜钟旁的撞木,鲜血顺着额头滴落在钟面上。
当撞木重重撞上铜钟的瞬间,惊天动地的轰鸣响彻夜空。铜钟迸发的光芒照亮了整座城市,无数怨灵在光芒中发出绝望的哀嚎。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消散,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看见无数道透明的人影从楼中飘出,他们脸上带着解脱的微笑,朝着天际飞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重新洒在这座老楼。新闻报道称,困扰多年的租客失踪案终于告破,那栋诡异的居民楼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而在废墟深处,人们发现了一枚破碎的铜铃,和一本泛黄的日记,只是日记上的字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此后,再没有人见过那个总是出现在租房网站上的神秘中介,也再没有听过夜半的滴水声和凄厉的哭声。但偶尔在七月十五的雨夜,还会有人说,远远望见废墟上空,有许多光点在盘旋,像是终于获得自由的灵魂,在向人间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