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lph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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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用了很久也闲置了很久的旧校舍终于被拆了。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故事，也不知道它何以矗立而又土崩瓦解。据说是年久失修，已成危房。
我的习惯是下晚自习绕过寝室走上那段斜坡然后出校门回家，有些刻意绕远路的意味，从今年三月就一直这么做了。斜坡旁边，就是旧校舍，有几扇窗户突兀地处于打开状态，被初春的风吹着颇有些恐怖片的意味。
直觉告诉我，走快些，走快些。走过了一度春夏一度秋，现在是十二月，冬天了，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满天繁星，明年一定倒春寒。走过了四季变更，经历了一些悲欢离合，夜尽昼出，九月份再次路过，它不见了。
瓦砾参差，断壁残垣。许久的机器轰鸣之后，徒留这片废墟。也许说废墟也不太合适，毕竟它没经过诸如灾难战争之流。但我就是莫名地对它心生一种厌恶，以至于几乎整个九月我都不愿往那走。
接下来，九月份的月考如期而至，考得意料之外的差。前座有个坏同学，心里的闷闷不乐让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推卸的烂借口。忽然想，许久不去，那里又有什么样的变化呢？大概和我一样糟糕吧。这样想着却有些恶趣味，于是选择了一个晚上拖到很晚才走，这样经过那里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它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废墟里有猫。
废墟里有猫，我看不清它的颜色，无法捕捉它的行迹，凭空也想象不出它是如何在黑夜中似精灵般来去自如，只听见几声猫叫，有些凄凉。也许它早融入这片仿佛无止境的暗中沉沦，抑或它只是恰巧路过，和杜牧一样有了“楚人一炬可怜的焦土”的感慨，伴随着秋的深入而日益伤怀。
倒是在脑海里描摹了它存在的一段历程：它从前一直都生活在旧校舍里，那是它一只猫的宫殿，它可以上窜下跳，不知西东，随心所欲，极自娱之乐。据说猫是爬树能手，说不定它也曾经大胆尝试徒爪攀壁的壮举，吸引不少蚂蚁驻足围观。又或者它曾经失手坠落，又听说猫有九条命，它在自己的宫殿里昏天黑地地玩耍，最后只剩下一条命。它肯定是条娇贵的猫，你看它这么喜欢闯东闯西，一定不吃老鼠只吃鱼。
但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它的鱼是从哪儿来的。以后再兴致大发路过那片至少几年之内不会有所动静的废墟时，也没再听到猫叫声。许是它珍惜自己的最后一条命，好好过安分保守的生活去了。许是它真的寻找真正符合它口味的新鲜肥美之鱼去了。
废墟里曾经有猫。
2
原来那一片废墟里不只是有那一只猫。在上一只猫毅然奔赴河流与大海寻找它的美味鱼肴后，我觉得会从此了无生机的那一片荒芜之地，黑夜寂静无人的时候，白昼时光漫长的时候，却又出现了那似乎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生物。
那是怎样的一只猫呢？我不知道。虽然它奋不顾身地穿梭于白天和黑夜，但它一定非黑不白，纯种怎么可能把断瓦残垣作为自己的极乐世界。也许是斑点吧，映入眼帘大片的白色和突兀的棕色。又或者是条纹？规则的分布总让我想起公路上的斑马线。说不定会是一只杂色猫，最近回家的时候老是碰见深邃的杂色猫，让我几次怀抱“黑猫探头祸事临头”的惴惴不安。
只是我不知道。自从上一次发现那只猫不见之后，很少再往废墟走，因为我也有自己所钟爱之事，不可能总寄情于物外。这是我和那只猫秘而不宣的约定，在各自分开后仰望的那片天空里享受孤独和人生。
碰见这另一只猫大概算是个意外吧，踩着夜走出校门的时候，我看见它是从那片废墟里跑过来的，差点给我一个“亲密拥抱”，似是嗅出了我身上那些未在时光流转中被抹去的和它一样的气息。从那之后，莫名地心头会浮上几丝对它不定时的惦念。我不太清楚到底自己在挂记着什么，只是平淡如水的生活似乎泛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波澜。
好在“些许”注定是无足轻重的，无论是逃离废墟的那只猫，还是现在于废墟安家的这只猫，和我之间的联系都极其细微。我们只是共存在同一个时空，语言不同，没法沟通。生命中也不会只遇上两只猫，就像我们每天都穿梭在车水马龙中遇上的汹涌人潮一样，过客罢了。
不过即使是我有意，也无缘再去了解更多关于它的故事了。那一天无意间再走上那条漫长的坡道，却是白天，颇有“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的感觉。前面的两个女生和我一样不急不缓地走着，画面切换到合适的节奏，我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昨天有只猫被车轧死了呢，流了很多血。”
“真的吗？好可怜啊！车主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是倒车的时候没看到后面有只猫，然后忽然加速，猫也没反应过来。撞了猫车主也没在意，就那样跑了，猫颤了几下，渐渐也就没了动作。”
“就算是只猫也得尊重它的生命啊！”
……
心像是瞬间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原来自己也低估了那片废墟，那片废墟里一只想象中上蹿下跳的野猫。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不忍视的画面，不忍闻的声音也一声一声地响起，那是一种对生的渴望，是一种强烈的呼唤，是即使身在废墟也没有放弃的希冀。
别走啊，在深邃的夜里，在天空不舍得泛起星河的夜里，在那么多个孤身用力生存的夜里，我需要你。对你的印象却永远停在了那一个相遇的晚上，无风无月，彼此都是淡然。只是仓促中我忘了关心一直在猜的你的颜色。
别走啊，春天本来应该是万物共发生机的季节，废墟上也会有野花盛开，与飘香的桂，淡雅的茉莉，妖冶的玫瑰争艳，你不会再选择孤身，你会和它们共同演绎生命的意义。
别走啊，我这样祈祷着，可是我无能为力。你也是吧，面对无情的发动机，你的愣神和恍惚都那么致命，你的挣扎又是那样的无奈。
废墟里还会有猫吗？最后的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