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的暑假,,我的二爷查出了食道癌。二爷是我爷爷的亲弟弟,双目失明,一直和爷爷一起生活,住在一间小瓦棚里。大爷有四个儿子,没有一个人关心,只是大家互相通过气,告知了一下。二爷虽然双目失明,但也没给四个兄弟添麻烦。他能把自己养活。他会摸鱼,经常会把摸回来的鱼,倒在篮子里,我牵着他的竹竿和他一起去城里卖,能卖好几块。我们家地处郊区,出了村子就是市区比较热闹的一个大集合地。记得二爷把河里摸的螃蟹用草绳一直一直拴起来,算成一串一块钱一只。城里人买回去用面粉、黄豆熬着吃。我很难过,因为我一直帮二爷卖鱼、买烟丝,心里觉得二爷挺可怜的。
过了几天妈妈说:“不知道二爷从哪里找到的,说盐城有个医生看食道癌挺有名的,好多人都治好了。”我心里很高兴,觉得二爷有救了。可过了几天,我发现二爷还在小棚子里,我问妈妈:“为什么二爷不去看病呢?”妈妈说:“谁去呢,哪个有这个闲工夫呢,哪个行想接几个事呢?”我一听非常气愤:“你们不去,我去我陪二爷去!”我妈说:“真的吗?你真的假的啊?”我大声说:“真的!”我转身出去到了二爷的小棚子里,满满正义地说:“我陪你去盐城,明天就去!”二爷问:“你妈同意吗?”“我妈同不同意我都去!”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煮了10来个鸡蛋装给我,用三轮车把我们送到了车站。刚上车我就怕得要命,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牵着一个瞎老头,走到哪都吸引着大家的眼光。我满脑子都是一个声音:不会有坏人吧,不会有坏人吧?当时泰州到盐城应该要开到6个小时左右,中途到了一个小车站吃中饭,我怕的要死,不肯进去吃东西。我拿了一个鸡蛋,紧张得连蛋黄都咽不下去,勉强吃了一个鸡蛋。过了一会儿我们又上车出发了。到了盐城站,我更害怕了,车站大呀,人真多呀,怎么办?刚把二爷牵出车站,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上来问我去哪。我不敢说,假装镇定的不看他。二爷跟人家说来看病,把写的地址的纸条拿给人家看。中间男人一看说:“这个医生很有名,靠近这,我送你们去,一个人两块钱!”我害怕的要死,不同意:“二爷,我们不坐车,我们自己走过去吧。"二爷说没事儿。中年男人推着28自行车,又叫来一个人,他们把自行车的后座绑上了一块宽木板,专门载人用的。我坐上了车,眼睛一直紧盯着二爷的车,生怕把我甩了。
十分钟左右到了一个小巷口,中年男人停了车,用手指给我看:“你看,往里走,门口有个牌子,看见了吗?”我仔细一看,点点头。我牵着二爷往里走,走到门口发现门锁着,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对面家里出来一个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他轻声说:“来看病吧,某某医生不在家,去北京了。”我一听当场嚎啕大哭,哭的喘不过气。男孩一看,立马走出门说:“别哭别哭,到我家来坐一下,没事,你们可以把地址留下来,等某某医生回来后,我可以让他写信给你们。”
我哭的更厉害了。他怎么知道我哭的是满怀希望之后的绝望、无助;他怎么知道我哭的是自己的委屈,好不容易来一趟医生却不在家。男孩默默的看着,我哭了一会儿,拿出纸和笔,我认真地了写上了地址,牵着二爷走了。我很生自己的气,我已经记不得那个男孩子的样子了,但我知道那是个天使。
我再也不坐车了,我们两个人慢慢走到车站。我去买票,下午没有票,只有第二天早上的了,我买了车票说:“二爷,我们不去住旅馆吧,就睡在车站里。”二爷说:“我带了钱的呀。”我死活不同意,说这些样省钱,其实是自己不敢去。二爷没办法,我把他扶坐在车站的椅子上,突然觉得安全了很多,心想:只要我今晚哪儿也不去,就安全了。依稀记得晚上也有人留在车站里过夜,和两个小孩玩的开心的要命。
第二天午饭后到家,我叫了一辆黄包车和二爷雄赳赳气昂昂气的回到村子。走到集市口,好多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一个小姑娘和二爷去看病的事,对着我指手画脚:“这个小丫头厉害呢,太凶了!”
过了几天收到了一份盐城的来信,我记不得后面怎么处理的。
不久后,二爷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