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漠河,-7至5度
原本来北极村是为完成了一项读书仪式-----体验极夜阅读的滋味,虽然此时并不是冬至,也没有极夜。那就通宵阅读,权当极夜了。可昨晚一上那热乎乎的炕,就迷迷糊糊睡去了,一睡就是十小时。醒来,初升太阳的金光已洒在窗棂上。白雪覆盖着荒芜的菜园,捂住世间一切的声响,所有的生物都处于静息之中,初阳的能量在他们体内涌动。就连停在窗户下的红色摩托,亦是通体金光,马达虽未拉响,却已能感觉到它在蓄势待发。我赶紧起床,穿上跑鞋去完成第二项仪式——到中国最北的村子晨跑。
清晨的温度是最低的,手机上显示零下十四度。呼出的气,瞬间迷蒙了镜片,索性摘去眼镜跑。整个村子在我朦胧的视线中显得如梦似幻。不知何处,又似乎是无处不在的广播“咕噜,咕噜”响着,使得整个村子像是一锅冒着气泡的粥,无谓地沸腾着。没有一扇门是打开的,所有的房子都还是睡梦中的姿态,偶见一两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但那炊烟与我无关。街上三三两两走来睡醒食饱的工人,肩扛手提着农具,步履轻盈、笑语纷飞,轻松快乐得像是甩着红绸、舞着秧歌,去赴一场盛会。
肚子空得让寻食的心变得焦躁起来。昨踩好的点:大碴子粥、粘豆包、大饼子、冷面、豆腐脑......咋都不见了,一夜之间,那些店面移了位置,抑或改头换面,叫人认不得了。走到最北邮局,见大巴车已停在那儿。上去询问司机,说是七点半发车。我央求他稍等我一会,赶回客栈,收拾行李。上漠河县城寻早餐去。
一顿早饭打乱了我的行程。曾在游记中获知漠河县城很小,半小时从头走到尾。下午三点的火车去哈尔滨,这半天的时光如何打发?到了漠河县城后,发现县城里的雪积得比北极村还厚。这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县城,建筑都比较新,具有俄罗斯的异域风情。加之天特别的蓝,有如漫步在童话世界。
我走上西山,前面是一对母子,以为西山上是一片公园。他们来公园游玩。走上去,看见一个贫民窟,都是木结构的房子、铁皮屋顶,破破烂烂的。看着那对母子打开一扇房门,感觉特别辛酸。这儿房子密集,住户应不多,因为雪保存得特别好。整片整片洁白的雪静静地平铺在那儿,让人都不忍心去踩踏。想堆个雪人。北方的雪干干的,一捏就散开。于是,就在雪地上写下:“我爱这儿”。
屋檐下的冰柱也足足有三四十公分长。握在手中如一柄长剑。我在这儿,找回了童年。
下了西山,马路对面有一家咖啡馆,其实紧邻着有两家。一家门面豪华,一家朴素。我见豪华的那家,窗玻璃上贴着牛排、果饮等,而朴素的这家仅“正艺手冲咖啡”几个黑底白字,似乎更纯粹,便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家,真选对了地方。灰、白、原木的北欧色调,安静而整洁。老板是个男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都也没看清。只见他穿着磨石灰的牛仔裤,红白格衬衫,干起活来沉默、麻利、专业。坐着看看也令人心安。一杯手冲咖啡,,给这次漠河之行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走出咖啡店,又去漠河的北极星广场逛了逛。原来在北极村邮局明星片上看到的北极星雕塑,并不在北极村,而在此处。
漠河县城虽不大,仍是将临行前三四小时填得满满。真好,为何此趟出行处处顺利呢?
上火车后,卧铺小包间中,有三位漠河的旅客,其中一对是夫妻,还有一位年轻人,曾是那位妻子的学生。而那位丈夫也是位爱书人,爱读书、爱书法,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我们相聊甚欢。他们与我谈起漠河的历史。说最早的漠河县城是建在北极村最北哨所那一块地方,1958年黑龙江发了场洪水,整个村子都淹了。现在的漠河县城之所以这么新,是因为1988年大兴安岭的火灾,将整个县城几乎烧光,只留了松苑那一片。而1988年的火灾,有主客观两方面的原因。客观原因就是厄尔尼诺现实。1986年冬天气温特别高,没有下雪,1987年又干旱。大兴安岭落叶腐殖层积得特别厚,里面有丰沛的沼气,所以有一星半点的火花,就容易燃成一片。加之当时人的防火意识不强,故而一个烟头就引发了一场二十八天的大火。我问,现在还可能发生这么大的火灾吗?他说,腐殖层就烧光了,再要积起那么厚,得有几十上百年时间,所以,这以后都没出现火灾。
这位先生记忆力特别好,你随意提起一首古诗词,他就能成诵。对书法也颇有研究,与我谈起欧阳询、何绍基、白焦。又说首颜真卿的字好,但很难练好。从上车起都开始聊,一直聊到火车熄灯,才一个个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