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挂怀根源于怎样的执着。当岁月的流沙无边侵蚀着青春的土壤,当残酷的雨水不住斑驳着希望的心灵,世界即使不再是沧海桑田,也留下了今非昔比的遗憾。
2018年立夏过后的某个午后,柳阳阳合上并不厚重的书,凝视淡粉色书皮的某处,良久无言。
如今已22岁的她,深造于深市一所知名高校,除却并不紧张的课程和导师时有时无的课题项目,她的世界、她宁静的源头,似乎只是文字的给予。
像是心灵上的转变期,又如天真无知的学生向职场社会人必经的过渡,思想和心灵上的矛盾与纠结犹如藤蔓的无尽攀爬,一点点束缚她明亮的心灵。
她突发奇想的找到时下流行的言情小说——这是她前些时候还珍视若宝的食量,她来到一处安静角落,自在窝在图书室的沙发上,翻阅起来。
弥足可惜的是,每一本书似乎都丧失了它们原有的吸引,阳阳一目十行的扫过一页又一页,后直接翻到中间,却是一页也没读完,就把它们抛到一边。
她皱着眉头拂开额上的发丝,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空余无尽的黯淡与伤感。
那些跳跃的文字,对她而言变成一种警示般的折磨,她不知道自己仅存的纯真将流向何方,又待到何时得以完全丢失,她从而将会彻底沦丧。
手机的震动将她从思想的无存中拉出,阳阳皱眉从包里拿出,在看到发信人信息时的那刻,愁容顿时消散,白皙的脸颊荡漾起温柔而朦胧的笑靥。
她笑着回复,却仍凝视手机屏幕良久,纤细的手指细细摩挲屏幕上的那个虚幻的名字,眉眼尽是柔和的爱意。
阳阳将书一一放回,而后的不经意间,她看到了——勿忘。
她不由自主的把它抽出,翻开一页页,竟是再也停不下来。
是的,她又看到了勿忘,如四年前的夏日午后般的疯狂。可多年已逝,过去的梦幻破成透明的真实,她竟然还很神奇能将它看完。
正如,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挂怀根源于怎样的执着。当岁月的流沙无边侵蚀着青春的土壤,当残酷的雨水不住斑驳着希望的心灵,世界即使不再是沧海桑田,也留下了今非昔比的遗憾。
这才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感叹!
凝视书皮良久,她想了良久,却终于明白,因爱的勿忘,尽是一种若即若无的感觉,是一样得不到的无奈与悲哀,是一次次沉溺和现实对抗般的破碎;
而她,似乎只是渴望现实和挣扎的快感,那压抑心底的情感和悲虐,才是她真正的快感之源。
她自嘲于自己对心理分析如此之透彻,可这样的透彻,却是黑暗尽处的悲哀,像是万丈深渊的可怖,吞噬和淹没一切被灰尘蒙蔽的受伤之心。
手中的书不知觉的滑落于地上。
她是突然间明白,这两种感情的异曲同工。又恰若自己对他多年来的挂怀——高中时的相识,他对她刹那的吸引,不得不称之为一见钟情的念念难忘。
虽然不多接触,可他的身影背后,绝对是她追随的眼神。课业的沉重压抑一颗颗年轻而活跃的心,等到各奔西东之时,却是他北、她南,几千里的距离淡薄了一切切未知的情感,虽然萦绕她心底的是不可为外人道的念想,却也只能静静而悲哀的祭奠自己无望的爱情。
他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是她费尽心思打听的触动——她听说他交了女朋友,听说他女友的美貌如花,听说他在那所著名学府中如鱼得水的往事。
她仅有的,只是无尽的挂念,以及真实带来的难耐苦恼。她试图忘记,然而对他的念头却如发芽的种子般疯长于肥沃的土地,她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算了,她甩甩头发,将地上的书捡起来,面容又是一片平淡。这么多年都已经经历,就让她忘记现实的不如意吧。
记住那些虚幻的美好与妙不可言,在自己的情感中,沉沦。
贰
阳阳轻舒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欣喜的笑容。那笑容映在手机宽宽的屏幕上,仿佛一幅惹人挪不开眼的画面。
2017年的暑期,北方的空气远不如南方这般湿热,正午的阳光虽是刺眼,但也拥有可以避掩的阴凉。
空难事故的惨烈以一种史无前例的姿态萦绕于这片蒸蒸日上的国土居民心上,虚拟的视野里充斥着愤怒的声讨和对冤魂的追思,这样的状态,无可厚非的蔓延到真实生活之中,低落的沮丧、对死亡的恐惧与对生命脆弱的感慨一时成为难以言尽的主题。
像是一种绝望深处的祭奠,低压的强对流和高压相遇,京都炙热的午后,连续五日大雨倾盆,片刻清凉随着蒸发的闷热消散,燥热溢满这个古老的都城。
放弃自己不甚满意的实习工作,阳阳在阵雨频繁的季节来到京都,继续独属于自己的无尽追随。
早些时候,还有一个月就要继续赴深深造的阳阳实习于一家本地公司,她每天在老妈的催促下醒来,吃饭,执意不理会老妈塞来的防晒霜和防晒衫,只是戴上酒红色墨镜,便迎着初升的红日骑车赶往公司,空留老妈的无奈叹息。
——她喜欢北方夏日的清晨,这丝毫不使她觉得灼热,反而会有宁静却清新的柔和;她更喜欢骑车迎着温柔的红日,感受清风吹拂的触觉,是那样自在自由。
公司的事务冗长而繁多,长时间面对电脑的疲惫与对事、物的繁复淹没她尚未消失的希望,所幸,她得以自己选择。于是,阳阳果断辞掉实习工作,背起旅行包,独自北上京都。
她居住于师姐并不宽敞的宿舍,雨中独自漫步在大街小巷和朱瓦红墙之间,踩着落了一地的槐花,缓缓经过一座座天桥。路的左右边时常挂着“国家某某局”的字样,代表深厚文化蕴涵的红色墙壁随处可见。在这座政治气息浓厚的城市里,她突然有种返回南方的冲动,可这种冲动转即得到压抑,因为这里存在值得她向往终身的东西,即使那是一声或许永远也难以得到的叹息,她也愿意飞蛾扑火般,为之停留。
仿佛是为了印证现实的可怕,烈日焦烤下的故宫难以见到丝丝绿色的阴凉,暗红色的宫墙如一道道难以逾越的屏障,隔绝和外界之间的幻想;窄小的院落和暗色家具散发的不是古色古香的味道,而是陈年腐旧的气息。杂草丛生的角落,荒芜人迹的墙角,据说埋葬了无数不知名的冤魂。
她在人潮中进去、出来,在护城河的拐弯处回望这座伟大的建筑,仰视的情感消逝在从容的感叹中,阳阳转身,径直向前走去。
陌生城市的公交车上,她思忖再三,还是给他发了信息。
“蒋声,我现在在京都玩,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他回复道:“当然有,你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然后又问她时间安排,最后确定明天他下班后在他公司门口见面。
阳阳轻舒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欣喜的笑容。那笑容映在手机宽宽的屏幕上,仿佛一幅惹人挪不开眼的画面。
叁
她承认他对她曾有的吸引,冷漠和绝情,尽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她记得那年夏天,在京都林立大楼门口,她有些自卑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于是,转身的刹那,她看到手推单车的他,身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公文包自然搭在左臂。他笑着朝他走来,还是那样清瘦。她想,她爱极了他身着白衬衣时的风采。
周围的背影似乎模糊,只剩下他,宛如清晨阳光下的微风。
而她,就是荡漾在风中的尘埃。
她跟着他笑,她很开心看到他笑,这让她的感情活跃而丰满。虽然,她会对比,对比他沉思冷漠的神情。神秘而冷酷的诱惑,直达欲望的深渊。
又一个夜晚,她做了那个不知名的梦。
梦中的他,仍是一袭白色衬衫,清瘦的身躯笔直,还是记忆中的可爱少年。
她很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开心的说笑着向前走。
她清晰的记着从他身上传递而来的温暖触觉,让她的心如此安宁、满足。
有时候她抬头看他的侧脸,他淡然而宠溺的微笑,湿透了她的心窝。
她别无他求,只希望这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