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诺奖作家蒲宁代表作
诺奖作家蒲宁自传体小说,何处是灵魂和情感的安放之所?
一、 为什么说这是一本艺术性的自传?
1921年,蒲宁, 51岁,已经在文学界树立了名声,但是他希望能够“写一本没有任何外在联系的书来宣泄自己的心灵,谈自己的生活,以及有幸在这个世界上所观、所感、所思、所爱、所恨的一切”,后来,他实现了这个愿望,这就是《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虽然蒲宁坚称这只是一部小说,但是研究界则认为这毫无疑问是一部具有艺术性的自传。这部作品创作于1927年至1933年间,既可看作蒲宁对自己青春时光深情而痛切的追忆,也是他对沙皇时代的俄罗斯,也就是那个所谓“旧世界”的缅怀,小说中朴实而富有韵味的语言,以及深沉敏锐的感悟,让蒲宁成为俄语经典散文传统的继承人和发扬者。在小说发表的1933年当年,蒲宁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接受采访时,蒲宁说:“我深信瑞典文学院想要褒奖我的,是我的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 ”
二、为什么说这本书展现了俄罗斯灵魂的鲜活侧面?
1917年,俄国连续爆发了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沙皇俄国被终结,苏联取而代之。1920年之后,蒲宁离开了苏联,移居法国。在法国,他继续创作诗歌和小说,但是他认为自己属于一个已经消失了的旧世界,这个世界辽阔、深沉、感伤,保存着俄罗斯文化的真正精华。于是他根据自己的青少年的经历,写了《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这也是蒲宁写的唯一 一部长篇小说。在小说中,主人公亚历山大·阿尔谢尼耶夫和蒲宁本人一样,出生在俄罗斯中部,在宁静的田园生活中度过童年,后来为了追寻爱情和理想,多次离开家乡,又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里感伤地怀念着往事。通过蒲宁的叙述,我们可以走进一个俄罗斯乡下少年的内心深处,看到俄罗斯人灵魂的一个鲜活的侧面。
三、亚历山大如何回忆家乡?
亚历山大通过逐渐了解父亲、母亲、哥哥和妹妹,还有保姆和家里的其他佣人,以及家庭教师,同他们建立联系,来确信自己并非独自一人活着。他说,他本来只对夏天有印象,因为夏天家里人经常带他外出,后来才意识到还有秋天、冬天、春天,对这三个季节的记忆,加起来也只有一点点,就是外边天色昏暗,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他们躲在屋子里享受温暖和惬意。
概括地说,亚历山大最早的人生体验,就是认识、观察、发现,与家人共处,看风景,听故事,从而驱散孤独。而家乡,是他生活和认知的中心。
家乡的安宁惬意是他的精神财富,也成了他焦虑、恐惧的来源,他极度害怕失去。在中学里,他虽然读书很轻松,却越来越想家。当父亲第一次来城里看望他,他们一起出门时,城里还有人过来攀亲戚,这都加强了他对回家的渴望。
四、亚历山大为何离开家乡?
当亚历山大上到中学五年级,正式辍学回家时,他的感觉也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他对家乡有一点失望了。他的文学事业已经起步,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阅历。亚历山大正式进入到恋爱时期,而乡村的风俗让他感到备受约束。
他终于正式离开家乡,前往二线城市哈尔科夫,后来他去了克里米亚,又到了俄罗斯南部的一大片地方游历,还到了乌克兰的基辅。最终,他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奥勒尔,他在这里的一份报纸《呼声报》的编辑部谋到一个职位,同时,他也终于遇到了一个心爱的女孩:丽卡。
爱情的挫败,可以说是刻骨铭心。作为一个爱好文艺的乡下少爷,这是亚历山大的性格弱点暴露得最为充分的一次,受到的刺激也比前几次更加强烈。亚历山大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 不过,这段低谷期给了亚历山大以写作的冲动。在现实中无法获得的东西,他通过文字来寻求实现。
小说进入最后阶段,亚历山大和丽卡还是结婚了。在婚后,他们有过一段稳定的甜蜜时期, 然而,亚历山大却对丽卡越来越苛刻。他自己的文学事业正在上升期,因此,他的审美趣味也在升高,他把丽卡的很多想法都视为庸俗。同时,他禁止丽卡跟其他男人交往,却故意跟丽卡炫耀自己同其他女人之间的暧昧。他的行为最终导致了丽卡的绝望。丽卡留下一张字条离开了。
亚历山大回到故乡时的年龄是20岁,他的父亲是60岁。虽然才20岁,可是亚历山大已经可以和父亲真正地谈论人生了。他说,现在,作为一个过来的男人,父亲是最理解我的人,谁也没有像他那样,觉察到我内心交织着悲痛和青春活力的矛盾。有一天,父亲在他的书房里弹起了吉他,曲子很欢快,他一边弹,一边和着节拍低声地哼着。他说:“得了,我的朋友,一切事情都有一定的道理,无论是青年时期的焦虑、悲伤或欢乐,还是晚年的平和与安宁。”
五、为什么说蒲宁是情系俄国文化的孤单旅行者?
《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只是涵盖了主人公人生的前20年,不过,这正是蒲宁一生写作中的重要主题,即一二十岁少年郎苦闷的爱情经历。对蒲宁来说,青春可以看作是人生的全部,至少,是人生中最具有书写价值的部分。
故乡与爱情,是这部小说的两个主题。这部小说的感染力源于蒲宁优美深刻的笔触,更源于他的坦诚,他是把自己的最宝贵的一部分人生经历都放进小说里了。在追忆和写作中,他将生命中所有逝去的时间,连同他生活的全部,一起追回,让它们得以再生。正如普鲁斯特所说的:“重要的不是生活在各种幻觉之中,并成为这些幻觉的俘虏,而是要在我们的记忆中寻回失去的时间和乐园,这才是唯一的真实。”在这部小说中,蒲宁展现的敏感而丰富的心灵,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所观、所感、所思、所爱、所恨的一切,都在时间的发酵中愈加醇厚,成为他留给人类的宝贵的心灵财富。
1953年,流亡33年的蒲宁在巴黎病逝,终年83岁。在蒲宁死后的20世纪末,俄罗斯学术界曾提出了21世纪最具研究价值的5位作家名单,蒲宁名列榜首,这是对蒲宁一生文学贡献的高度肯定,高尔基也曾深情地说: 如果没有蒲宁这位情系俄国文化的孤单旅行者,如果没有他长存于文字中那耀眼的心灵彩虹,整个俄国文学史将会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