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胥垂眸,看了眼铁笼子里的狼崽,又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脚,瞳孔一缩。
最后将视线落回萧籽术面上,露出一抹饱含歉疚的微笑,“可能真是本世子错怪姑娘了,抱歉。改日,本世子定再携重礼登门谢罪。华清,我们回府。”
“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爷……”红衣小厮不依不饶,还待再与萧籽术纠缠。
“回府。”殷子胥斩钉截铁。
所有人都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这是不容转圜的命令。
“是。”红衣小厮只好愁眉苦脸地垂首应了。
殷子胥与邓老夫人一干人等拱手告别,红衣小厮华清便推着轮椅离开了荣禧堂。
一路上,华清犹在不停地碎碎念:“爷,您视力一向好极,纵是在昏暗的情况下也看得一清二楚,又怎会看走眼呢?
我冷眼瞧着那丫头是不大老实的鬼灵精,牙尖嘴利,瞎扯什么把狗看成狼的歪理,我估摸着那只白绫袜估计还在她房里,只要我去搜出来,看她还怎么狡辩。”
殷子胥闭了闭眼,笑道:“既然是个狡猾的丫头,那白绫袜又怎会乖乖放在房里等你来搜?十有八九是揣身上了,料我们不好意思搜她的身。
我本就无意到首辅府问罪,全是你再三坚持才闹得如此地步。”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想给爷讨个公道么。爷虽器量宽广,修得一副好涵养,但您被狼咬了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沦为那些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华清推着殷子胥离开朱雀巷,回头瞪了一眼姜府,仍是忿忿不平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一个小女孩过于计较,岂不显得我们端亲王府小气?更何况…”
殷子胥顿了顿话音,睁开双眼,眸光微冷。
“更何况姜首辅可是太子党的心腹大患,暂且试着拉拢拉拢,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切不可先动手撕破脸皮。”
殷子胥离去后,姜府的这场风波便算平息了。
萧籽术与荣禧堂中众人一一行完礼,领着嘟嘟回房。
侥幸让萧籽术逃过一劫,杨氏岂会甘心,直气得咬牙切齿。
当时听闻端亲王世子被狼咬了,就一口咬定是萧籽术所养的嘟嘟所为,急急跑到邓老夫人跟前告状,不曾想到了最后竟被萧籽术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
心下也暗讥这殷世子,却是个任人搓扁揉圆的软柿子,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
一场好戏,终究没有看成。
两日后,鼎天阁内。
姜鼎鸿自从经过了因师太的针灸,按时服用她那三颗药丸,加上这几日的静心调养以后,身体康复得七七八八,已能够下床走动了。
此时,护卫敖丁正向他禀报自己打探的消息。
“什么?她是萧家村人?可查探清楚了?”姜鼎鸿大病初愈,声音仍显得较为低沉。
“回大人,千真万确。小的去过一趟蓟州府桃花村,并没有姓萧的人家,倒是听闻这安庆府的萧家村有一位小姑娘几日前离家出走了,正四处找寻。
二姑娘到姜府与这位小姑娘离家的日期基本吻合,若说是巧合,只怕叫人难以相信。”
敖丁分析得有理有据。
姜鼎鸿听得微微颔首,眉间的川字纹皱得更深了,又沉声问道:“这小姑娘家里可有什么亲人?”
“爹娘尚在,还有一个哥哥。”
“小姑娘可是他们家亲生闺女?”敖丁话音刚落,姜鼎鸿立即盯着他追问道。
敖丁一怔,拱拱手道:“这一点,小的倒是没打听清楚。不过小的听村民说过,这小姑娘自幼在萧家村生活,而且她阿娘十四年前确实诞有一名女婴,想必是亲生的。”
“嗯,我知道了,退下吧。”
姜鼎鸿挥手遣退敖丁,揉了揉眉心,暗忖:难道,真是我想多了?那丫头虽与他生得相似,不过,我记得当年那一伙人贩子已灭了口,他的一双儿女应该不可能还活在世上吧?
可为何,总觉得心头隐隐不安。还有,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想起昨晚做的那个噩梦,姜鼎鸿便觉得头昏脑胀,心情十分烦躁,命了房里的丫鬟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与此同时,东跨院的如意居内,萧籽术正坐在杌子上,端着一小碗薏米粥喂嘟嘟喝。
这种熬粥的米是皇宫御田里新进贡的,粒粒饱满,晶莹剔透。
吃上去口感微甜,柔软无需嚼烂,用文火熬得稠稠的,却入口即化,最是适宜还未长齐牙齿的嘟嘟。
它倒也十分爱吃,不断咂嘴发出愉悦的声响。
等它吃完粥,萧籽术又照常打开笼子的小门,放嘟嘟出来在屋里自由地溜达,权当是饭后散步,消化肚里的吃食。
这是它一天中难得的悠闲时光,而且时间很短,也仅限制在这房里活动。
等半个时辰后又必须回到铁笼里,晚上的时候亦只能偷偷摸摸地抱它到院子里逛逛。
荷塘后边的那片沙地,已成了嘟嘟专用的娱乐场所。
每每看着它趴在沙堆上用爪子刨沙,萧籽术就不禁怀念起了自己小时候在萧家村与小伙伴一起玩耍的场景。
那时候,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啊......
“二姑娘,吃水果啦。”
这时,红袖与绿萼一个手里捧着盘雪梨,一个手里捧着盘香橙,来到萧籽术的面前。
“二姑娘想先吃哪个?”红袖眨着眼,笑道。
萧籽术收回思绪,左顾右盼,然后伸手指了指香橙,“我牙口不太行,那雪梨啃着太硬了,容易出血,还是吃些酸甜的好。”
“好嘞!二姑娘,您挑一个。”绿萼将果盘搁在案上,喜滋滋地道。
“嗯......”萧籽术纠结了一会儿,终于挑了一只颜色较深、皮薄且捏起来弹性还不错的香橙。
绿萼娴熟地拿起小银并刀,另一只手扶住香橙,沿着中间位置轻轻一剖,橙子旋即裂开,露出金灿灿的果肉,顿时便有饱满的汁水溢出来。
她有条不紊地将橙子切成大小均匀的块,一瓣瓣掰开,整整齐齐地码在雪白素纹小碟里。
那橙肉卖相极佳,透出一脉脉熟透的香气,直勾起人肚里的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