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操场生机勃勃,梧桐树苍劲有力的枝干上绿油油的叶子迎着晨曦欢唱。树底下、跑道上、篮球场、足球场等各个角落都有人,他们在朗读、跑步和训练。
嘉禾拿着一块白色的毛巾,轻轻地擦去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珠。她正在围着操场跑步,抬头就可以看见篮球场上和同学打球的欧阳。
嘉禾修长的双腿和健美的步伐引来嘁嘁喳喳的议论。生命对她的宠爱、青春对她的慷慨,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名门贵府的姑娘。她博览群书且有机会入府深造,她能在关键时刻得遇良师指点迷津,她每一步都要靠自己努力奋斗才能获取成功,她感受过世间人情友爱、又懂得世态炎凉的正常,她正如罗曼·罗兰所说“看清了这个世界,而后爱它。”她的这种懂生活,爱生活的能力成为她身上独特的生命力。
这种旺盛而又强劲的生命力是吸引欧阳的主要原因。她像一棵玉兰树,努力的往上生长,张扬着自己的个性;同时她又谦卑地往下扎根,积极地吸取需要的营养,丰富自己的精神;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它的枝头盛开着冰清玉洁的花朵,点缀着春天和生活。
欧阳打完球跑到嘉禾身边,笑眯眯的眼睛里充满了宠溺,他说:“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也不去打扮打扮?”嘉禾笑着说:“谁是你媳妇?”“你呀!是我的小媳妇。”
说完,欧阳背着嘉禾往前走。嘉禾伏在欧阳健壮温暖的背上,感觉热乎乎的。她闻见他身上有股味道,这股味道诱惑着她。她看见他头发上的汗水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这道光吸引着她。
欧阳看着嘉禾跑上了宿舍楼才离开。他再过十来天就要毕业离校了。面对熟悉的长廊,他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不舍之情。他走到曾经和嘉禾驻足过的地方,停留了好一会儿。不知怎的他又想起来了李煜的《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欧阳从藤蔓上摘下一片叶子,拿在手凝视着这片树叶,掐断的地方流出绿色的汁液。他又觉得忐忑不安。他问自己担心什么。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包括他自己。后来他又想,可能只是被李煜的悲情所感染而已。“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是多么深刻的无可奈何呀。
嘉禾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肩上挎着白色的布包,手腕带着纯银手链。头发中分,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发梢处微微卷曲,白净细腻的脸上带着阳光般温暖的笑意。她像从山水田园里走来的仙子,身上透着自然、纯朴和明净。
欧阳刚把车一停,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小伙子过来,他微笑着和欧阳说话。欧阳把车钥匙递给了他,牵着嘉禾的手往前走去。
走到一座院子前,欧阳说:“到了。”嘉禾看着眼前气派的四层小洋楼不由得惊呼:“哇,好漂亮。”
院子的周围种满了玉兰、杜仲和银杏等树木。树下又种着玫瑰、月季等鲜花。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绿草如茵,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因为刚刚浇过水的缘故,草地上泛着耀眼的光,鲜花好像带着露痕。
嘉禾欣赏完房前房后的花草树木,又顺着欧阳的引导,走进了房间。房间里装修的非常雅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品味。太阳光透过纱帘,柔和地照进了房间,给整个客厅染上了一抹温暖神秘的色彩。一组宽大的咖啡色真皮沙发摆在客厅中间,明亮的落地窗边是一架三角钢琴,某几个地方摆放着别致的艺术品。屋子里安静极了,从楼上传来一阵婉转的音乐声。
一位中年女子从楼梯上缓缓地往下走。欧阳的目光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了下来,走到嘉禾的身边。
欧阳喜滋滋地做了介绍后,主人亲切地让座。嘉禾略有些拘谨。欧阳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坐在了沙发上。欧阳的母亲笑意盈盈地看着嘉禾,温和地问她,学习忙不忙、生活习不习惯、上海有没有亲戚朋友之类的问题。嘉禾一一做了回答。欧阳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和欧阳说起生日晚宴的安排,请了什么客人,安排了什么节目,甚至于当晚的菜式。
欧阳仔细听着。听完欧阳要带嘉禾到楼上看看他的房间。嘉禾觉得有些难为情,便抬头看着欧阳母亲的眼睛。欧阳母亲笑着说:“去吧。”
欧阳领着嘉禾上楼。二楼上有一个小的会客厅,欧阳的母亲通常在这里拉小提琴,再过去有一件很大的书房,欧阳的父亲偶尔在这里办公读书,别的屋子说是卧室、更衣室之类的,私密的空间不方便参观,欧阳就带着嘉禾上了三楼。
欧阳带嘉禾分别参观了他的小客厅、书房和游戏室。最后走进了他的卧室。房中铺着厚厚的地毯,摆着一张欧式大床、五斗柜和沙发。嘉禾走到窗前往外看风景,只见一幢幢楼房排列的错落有致,一条人工河从欧阳的窗下流过,河里有一对鸳鸯自由自在地戏耍,不远处有一座小木桥,过了小木桥是一个花园,再往远看便是无边无际的江了。
嘉禾看完风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几样新鲜水果、花式冰淇淋、果汁和纯净水。两个人没说几句话,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上来把欧阳叫了下去。欧阳走后,嘉禾想着欧阳的母亲,她长得极美,极温和,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来她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嘉禾又想,她是否喜欢自己是后话,主要是今晚自己如何从容应对那些嘉宾和各种繁荣缛节。
她不认识嘉宾、不会用餐具、对宴会上的才艺更是一窍不通,但她一点都不慌张。因为她做好准备说不会了。即使有人因此而蔑视她或者嘲笑她,她也无所谓。
将近一年的大学时间,嘉禾改变了很多。她不再逞强,也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的缺点。第一次班会的时候她因为说不出自己的爱好羞红了脸,她也因为自己乡土气息的衣服而感到难为情,她还因为自己不懂得人生规划而自惭形秽。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尴尬、难堪和自卑,竟是那样的可笑。
欧阳很快就回来了。嘉禾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像是在他的脸上寻找他母亲对自己的看法。欧阳觉察到了嘉禾的心思,便笑着说:“别看啦,我脸上能有什么答案。”
“生日宴会六点正式开始,五点钟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会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化妆师会到家里,给我妈化妆。给你也化妆怎么样?”欧阳一边说一边剥了一颗葡萄给了嘉禾。
嘉禾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含在嘴里的冰淇淋甜腻腻,凉滋滋的,她有一种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欧阳的父亲回来了。他显得非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开口说话的时候都叫嘉禾“小姑娘”。吃饭的时候欧阳夫妇说着儿子从小到大的趣事。某年某月逃了学、打破了窗户以及与邻居家的孩子打架赔了钱等琐碎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不过发生在昨日。
欧阳听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乐不可支,嘉禾听得津津有味。欧阳的父母都是城府极深的人,两个人驰骋商界二十年屹立不倒,自是有他们的胸襟和手段。他们接待嘉禾的态度顾全了家庭的面子,成全了欧阳的情感。嘉禾看不出来他们究竟能不能接受她,是否同意她和欧阳交往。但是,现在她对欧阳和他的家庭多了几分了解。这个家庭和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经济条件不同而已。嘉禾看来,至少目前在表面上,他们是欢迎她的,尊重她的,至于其他的强求不得。
吃完饭欧阳夫妇要去午睡了。欧阳带嘉禾去了三楼的会客室,教嘉禾舞蹈。
嘉禾本来很灵动,不一会便能跟着节奏,随着欧阳的脚步翩然起舞。跳了一会,两个人渐渐地对舞蹈本身失去了兴趣,但两个人都很依恋身子贴在一起的感觉。
跳了一会舞,欧阳到嘉禾去他的小书房读书。欧阳的书很多,在嘉禾看来几乎算是应有尽有了。她一进书房便扎进书中,欧阳陪在一旁安静的坐着随手翻着书,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聊着天南地北不着边际的话。
午后时光过得很快。欧阳的生日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嘉禾化妆的时候去了二楼的小客厅。欧阳妈妈很客气的向化妆师介绍了嘉禾。化妆师急忙恭维欧阳母亲,说她的侄女嘉禾长得怎样漂亮,气质如何出众。见主人家这样重视嘉禾,化妆师自是使劲浑身的解数锦上添花。最后,嘉禾觉得粉底太厚,胭脂太红,眼状太浓,便委婉的对化妆师说:“姐姐,我能不能擦了。你教教我化妆啊?”
化妆师帮嘉禾卸了妆。欧阳的母亲从背后看着卸了妆的嘉禾,微微笑着说:“刚才把我们嘉禾化的不漂亮了。”说完,她走过来亲自给嘉禾化了淡妆,挽起了头发。她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眯着眼睛欣赏着嘉禾。嘉禾被看得不好意思,脸红到耳根子去了。欧阳母亲笑着说:“这孩子,脸皮薄,爱害羞。不过,害羞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欧阳的脑袋从楼梯口探出来,他轻声喊嘉禾。他的母亲比嘉禾更早的转过头,问他什么事。欧阳说让嘉禾试试礼服。欧阳母亲这才想起说找安慧的礼服过来,试试是否合适。欧阳抢着替嘉禾说带了礼服,在三楼衣帽间,嘉禾化完妆上去换。
欧阳的母亲让他把礼服拿下来,省的嘉禾跑上跑下。欧阳怕嘉禾害羞就坚持让嘉禾上楼换。
嘉禾上楼换礼服的时候,安慧和她的几个朋友回来了。安慧一听欧阳带嘉禾回家参加生日宴会,心里简直嫉妒得要发疯,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嘉禾出丑。她坐了一会就说要上三楼看看,但欧阳母亲坚持不让上去,说男孩子的房间女孩子去不合适。安慧又问为什么嘉禾可以去。欧阳的母亲说嘉禾现在是欧阳的女朋友,将来是他的妻子,自然可以去得。
嘉禾带来得是张奶奶做得淡蓝色的礼服。这件礼服拿在手里最是普通,没有一颗钻,没有一点装饰,也不是重工打造,最新颖的不过是拖在后面的裙摆。欧阳看了一眼说:“你确定没有弄错?”嘉禾不解地说:“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嘉禾提着礼服进了衣帽间,欧阳不停地问嘉禾要不要帮忙,嘉禾笑着说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安慧趁欧阳母亲不注意的时候跑到三楼上来找欧阳,见欧阳站在衣帽间门口和嘉禾隔着门说话,便取笑欧阳不敢进去,假装正经。欧阳看着安慧一脸坏笑,严肃地告诫她,不许欺负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