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云 :“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 与国人交,止于信。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前文讲到,先王修身以明明德,那么明明德在现实生活中如何体现呢?
曾子给出的答案是亲民,而各守其位,行为上力求至善,是亲民的内在要求。这一节实际上是将比较抽象的“明明德”,具体化为“亲民”和“止于至善”,并由圣人延伸到了普通读书人的修行。
商王武丁任用刑徒傅说为宰相,励精图治,开创了武丁中兴的新局面,九夷、八狄、七戎、六蛮的百姓都臣服于殷商,因此当时商朝的疆域及其广阔,拥有四海。
为什么武丁能够开创中兴的局面呢?因为他能秉承天命以治国,以造福万民为宗旨,九族都归顺于他,所以才拥有邦畿千里。广袤的土地是供百姓安居乐业的,君王不是为了拥有土地而开疆拓土。惟民所止,而不是惟土所止,此即依天命,明明德。
接着曾子以居于山间的黄鸟比喻中原以外的蛮夷百姓,君子应该饮之食之,教之诲之,使之融合入华夏的礼义文化,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这个过程不管有多么艰难,古代的圣王为了这个理想,都会不辞辛劳,终身践行。所以,周公所说的“作新民”,其实也就是“在亲民”。
山间河谷是黄鸟生息繁育之地,对黄鸟来说,山隅便是它们的善地。古代圣王对蛮夷之民都是影响教化,而不是强迫他们抛弃自己的故土和习俗,这就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便是知至,也就是知止。
曾子接着引用孔子“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一句,这是告诉我们,黄鸟尚且要择善地而栖,何况是人呢,哪个老百姓不希望安居乐业?君子的责任就是要满足老百姓的愿望。
因此,诗经赞颂周文王说“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庄严伟大的周文王,他的人格光辉像阳光一样永远普照万民,他的统治敬畏天道,遵循天理,并孜孜以求,付诸于实践,为所当为,不为所不当为。
这就是圣王的“止于至善”,曾子进一步将“止于至善”进行细化发挥,他演绎说:“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仁,君王之至善;敬,大臣之至善;孝,人子之至善;慈,人父之至善;信,交友之至善。这样,曾子就把天理落实到了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为建立社会秩序提供理论依据,简言之,天理变成了人伦。明人伦,这正是儒家教化的核心,自然就成了治学的现实要求。现实生活中的止于至善就是遵循天理,明明德。
至善并不是说存在一种绝对的善,而应理解为一种过程,即不断扩充善的过程,就是孟子所谓的“集义”,王阳明所谓的“致良知”。这样,我们就把终极的目标,演化成了可行的行动与过程,由此,我更加体会到了王阳明知行合一的深刻内涵。
君子是要用自身的善,来教化百姓。因此,孔子说:“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这是周公“明德慎罚”之训的实践体现。明明德是本,赏罚是末。老百姓受到君子善行的感染,自然就生向善之心,就不会使奸耍滑,无中生有,溺于诉讼。
所以,曾子最后说:“此谓知本。”这既是对“止于至善”一节的小结,也是对“所谓诚意者,毋自欺也”整章的总结,同时呼应前文,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亲民为本,知止于至善为“知之至也”。
整个论述前后呼应,浑然一体。经朱夫子重新编排,反而弄得支离破碎。这就是王阳明经常批评朱熹的地方,也是陆九渊指责朱熹治学方法的焦点。
----《我读大学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