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28 日 晴
昨夜火塘边的蟹肉串熏得正好,油脂凝在表面泛着琥珀色,今晨摸起来带着点韧劲。天刚蒙蒙亮,火塘的余烬还泛着微光,挂在横杆上的帝王蟹肉干滴着最后几滴水珠,咸香混着烟火气飘满小屋,连墙角的艾草都染上了几分肉香。揣上磨得发亮的黑曜石刀 —— 昨夜特意在砂岩上磨了半宿,刃口亮得能映出人影,把硬木斧别在腰后,踩着露水往林子深处走。连续几日雨停,正是找路的好时候,脚底下的腐叶软乎乎的,踩上去像踩着厚棉絮,发出轻微的 “噗嗤” 声,草叶上的露水打湿裤脚,凉丝丝地贴着皮肤。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裤脚早被草叶上的露水浸透,沉甸甸地晃荡,忽然瞥见前方灌木丛里露出片银灰色的金属,被藤蔓缠得只剩个角,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扒开齐腰深的蒿草走近了看,心脏猛地一跳:是架坠毁的飞机!机身斜插在斜坡上,左翼断成两截,金属断口像被啃过的骨头,右翼还搭在松树上,压得树枝弯成了弓;机身上的 “C-47” 字样被锈迹啃得斑驳,笔画间积着绿苔,那是曾听老兵说过的 “空中堡垒” 运输机。机身上爬满了爬山虎,绿叶子间露出块块锈斑,像给钢铁披了件花衣裳,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上面,明暗交错得有些晃眼。
绕着机身转了三圈,才找到驾驶舱的入口。舱门早被撞得变了形,边缘的铁皮卷成波浪状,带着锯齿般的尖刺,用硬木斧撬了三下才 “嘎吱” 一声弹开,一股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连忙后退两步喘口气。舱里积着半尺厚的腐叶,踩上去 “噗嗤” 一声冒出水泡,冰凉的泥水顺着鞋缝往里钻,浸湿了脚底。座椅的帆布烂成了丝丝缕缕,像蛛网似的挂在铁架上,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
最先瞧见的是副驾驶座旁的铁箱子,军绿色漆掉得只剩星星点点,露出底下的银灰底色,锁眼锈成了个黑疙瘩,糊着层黏糊糊的苔藓。捡起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砸了三下,锁 “当啷” 一声掉下来,掀开盖子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 里面码着整整两排玻璃针剂,每支都套着棕色纸套,标签上的外文模糊难辨,墨水晕开成了蓝灰色,只认出开头的 “Penicill...”,想起以前听村医说过,这大概就是盘尼西林,能治要命的炎症。捏起一支对着光看,药水清澈得像山泉水,瓶身冰凉,玻璃壁上结着层细灰,纸套边缘都脆了,一碰就掉渣,露出里面泛黄的瓶身。想起人说这药金贵得很,过期了还可能有毒,手指在瓶身上摩挲了半天,终究没敢打开,找了块干净的兽皮把针剂一个个裹好,塞进背篓最底下,又垫了层干草防震,生怕碰碎了。
驾驶舱角落里的步枪用帆布盖着,掀开时帆布 “哗啦” 一声碎成了片,扬起阵灰雾。是三把栓动步枪,枪身裹着层黑褐色的锈,像结了层硬壳,枪管上还缠着几缕干枯的藤蔓,根系深深扎进锈迹里。看样式像是 M1903,最左边那把的枪栓上全是锈瘤,鼓得像癞蛤蟆皮,试着用手扳了扳,纹丝不动;中间那把稍微好点,枪栓能勉强转动半圈,凑近一看,枪管里积着层黄锈,像结了层痂,堵住了大半;最右边那把的刺刀还卡在枪管护套里,用硬木斧柄敲了敲,“哐当” 一声掉了下来 —— 竟是把带血槽的军用刺刀,长约三十厘米,刃口虽有锈迹,却没卷刃,背面的锯齿还锋利得很,用拇指蹭了下,立马划出道白印,比黑曜石刀的刃口更齐整。
蹲在泥里拆了半晌,把三把刺刀全卸了下来。步枪的枪管倒是结实,用石头敲了敲,声音清脆得像铃铛,断定是好钢。最粗的那截枪管足有两厘米厚,表面的锈一刮就掉,露出底下银灰色的钢面,泛着冷光;撞针拆下来时带着点机油味,细如手指,顶端却坚硬无比,能在木头上戳出小坑。虽然知道这些枪大概率废了,可摸着冰凉的钢材,心里还是踏实了不少,这硬度,做工具准错不了。
副驾驶座底下的帆布包是最大的惊喜。一拽出来,包底 “哗啦” 掉出堆东西 —— 锤子的木柄裂了道缝,却还结实,握在手里正好,锤头是亮闪闪的钢,砸在掌心沉甸甸的,比之前用的石头锤重三倍,掂量着就趁手;铁盒里的钉子分三种,长的约五厘米,能钉进硬木,短的两厘米,适合固定薄板,还有些带螺帽的螺丝,大小不一,用布擦去锈迹,螺纹还清晰得很,摸起来齿牙分明;扳手有两把,一把固定尺寸,一把是活动的,卡口能张能合,试了试,夹着螺丝转起来毫不费力,比用石头抠省力百倍;最可惜的是小锯条,断成了五截,最长的那截约十五厘米,锯齿虽有些磨损,却比黑曜石刀的刃口齐整,最短的只有三厘米,锯齿倒还锋利,能轻易划开树皮。
翻到日头西斜,才把能用的东西归置好。盘尼西林箱子太重,挑了二十支装在竹筒里,其余的实在带不动,用石头压在机舱角落,想着下次再来取;步枪枪管截成三段,每段都用葛藤捆紧,最粗的那截扛在肩上,撞针揣在怀里,硌得胸口有点麻;三把刺刀用布裹了,别在腰后,沉甸甸的坠着;五金工具一件件码进背篓,锤子柄朝外,方便随时拿取,螺丝钉子分门别类装进不同的竹筒,断锯条用葛藤缠成一捆,生怕锯齿刮破兽皮。
往回走时,背篓重得像驮了块石头,每走五十步就得靠在树上歇脚,肩膀被勒出两道红痕。路过昨天的礁石滩,特意停下检查蟹笼,里面爬着四只巴掌大的螃蟹,举着钳子乱晃,顺手扔进背篓侧边的网袋里,想着晚上用新工具煮蟹吃,也算给工具开个张。
到家时天已擦黑,先把所有东西摊在黑曜石火塘边。借着光给刺刀除锈,用砂岩从柄部往刃口磨,锈迹簌簌往下掉,露出银亮的钢面,磨到中途蘸了点原油,刃口立马泛起寒光,试着往帝王蟹的空壳上一划,“咔嚓” 一声裂成两半,比黑曜石刀省力太多,刀刃上连点碎屑都没沾。
锤子敲钉子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亮。找了块硬木板,用新得的钉子试了试,“当当” 两下就钉进去半寸,钉帽平整,比用石头砸木楔子精准十倍,手心都不震得慌。活动扳手拧起步枪零件上的螺丝更是顺手,之前用石头抠了半天没动静的螺帽,用扳手一卡,轻轻一拧就松了,螺牙完好无损,心里头美得直冒泡泡。断锯条也试了试,把最长的那段绑在木柄上,锯起竹子来 “沙沙” 响,没几下就锯出条笔直的缝,断面平整,比钝砍刀来回砍快多了,省出不少力气。
盘尼西林被小心地摆在小屋最高的木架上,底下垫着三层干草,用石板盖得严严实实,生怕受潮。盯着那些玻璃瓶看了半晌,想起以前听人说这药得用冰藏着才管用,可这儿哪有那条件?终究是不敢抱太大指望,权当是个念想,万一哪天有急用呢。
夜里躺在草堆上,摸着怀里的小螺丝,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却比啥都踏实。这架坠毁的运输机像座藏宝库,光是那把活动扳手,就能省出多少力气?往后做工具、修东西,总算不用再 “凑活” 了。窗外的星星亮得很,恍惚间觉得,这些从钢铁堆里捡来的宝贝,说不定真能带我走出这片林子呢,心里头燃起股从未有过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