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的一位简友在文章中提到了杀鸡,还晒出了一大碗冒着香气的鸡肉,那浅酱色的“凤爪”和酱紫色的鸡腿…这使我想起了遥远的孩提时期,亲眼目睹过杀鸡的场景,这在我心里至今是一件难以过去的事情。
我生长在一个北方小城,虽然吃供应粮,但经常不达温饱,什么都是凭票买。中午可以吃上新鲜蔬菜,晚上只有自家淹的咸菜,晚饭一律是粥,有时加点儿山药(土豆,品种不好,吃了经常会闹肚子)。粥不是大米,也不是小米,而是高粱米,但又不是东北的粘高粱,而是俗称的杂交高粱。那时基本不供应大米,有时春节能吃上一两顿,白白的黏黏的香香的大米饭,那种味道是我们那时梦想的味道,即使什么菜也没有,也能吃两大碗,还是那种蓝边的大碗,口径有五六寸。
小米本是我们地区的特产,但由于产量低,只有老家来人给我们带点儿,解馋尝鲜。午饭十有七八是棒子面产品:窝头、发面糕,那时的棒子面很粗粝。黏玉米?基本没听说过。白面也供应,但是不多,面很黑,叫通粉,类似现在的全麦。面基本没有什么麦香味,有时候蒸出的馒头还发粘发臭。即使如此,也算是我们少有的细粮,只要能吃饱。
为了改善缺油少肉的生活,人们散养了些鸡。夏秋时节,院子里跑的鸡比孩子都多。夏初买雏鸡时,人们都盼着多抓些母鸡,多下些蛋,改善一下清汤寡水的日子。鸡蛋基本上买不上。雏鸡的性别凭感觉是很不容易辨别的,到秋天公鸡的本性就露了出来,鸡冠长了出来,也开始打鸣了,人们最后发现公鸡远多于母鸡。公鸡的命运都很惨,最多半年的寿命,过年就是它们的末日,有些公鸡甚至活不到过年。夏末秋初经常有鸡瘟,人们叫传鸡。看着一只只半大的鸡,跑着跑着就扑倒了,挣扎了几下,再也没有起来。人们为了能保全母鸡不被传染,所以把染病的公鸡提前杀了,借此也慰劳一下常年亏肉的胃。
我对杀鸡总有一种恐惧的心理,我宁可看它们突然扑地再也起不来,也不愿意让它们满足我的“胃”。首先看它们颈下的毛被拔掉,然后看它们瞪着眼睛,颈部被钝刀来回割据,接着血被慢慢放干,闭眼,腿一登,身体僵直,最后一动不动;然后被拔毛,内脏被掏出,被肢解,清洗,最后被放入滚热的开水中……有的人在鸡未杀之前就把他们活拔毛了,我的心有些颤抖。
记得自然老师在讲猪的特点时,说猪浑身都是宝,尽管猪满足了人们唇齿之快,进了人们的胃,但猪从来不被人们认可或高看,它总是和“蠢懒笨”连在一起。殊不知这鸡也是浑身是宝:肉被吃了,鸡毛做了掸子,就连鸡骨头也被人们做了吃完鸡肉后剔牙的牙签。
鸡的宰杀过程令我不停地打颤。轮到我家的鸡被杀了,哥哥和院里的人追逐绕着院子狂奔的鸡,它们似乎也从同类的惨状中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拼命地跑,最后还是被抓住,发出瘆人的嘎嘎的惨叫。那芦花鸡和毛毛退是我最喜欢的,我经常抱起它们。它们在我的怀里很温顺,似乎知道我对它们好。我想把它们藏起来,但是家里总共就一间房,最终它们都进了我家那口熬粥的大铁锅里。
香喷喷的肉味飘荡在空气里,那些平时都在街上疯跑的不着家的孩子,此时都围着炉子,时不时打开锅盖。我为此哭了一中午,连母亲都不理了,我发誓不吃鸡肉。香喷喷的味道引诱着我的胃,但在全家人满嘴油腻时,我放弃了。母亲笑我,说我是偢货(傻子),我知道这是激将法。
四五十年了,每当我吃鸡肉时,那个场景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可谓童年之殇。
2021年9月12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