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似乎很短,所以春天很快就铺满了整个世界,整个城。
春意如雨后春笋般滋滋生长起来的时候,我却困倦的想要冬眠。
刚好那段时间新年刚过,我们没有特别重要的单子,我也就干脆请了长假,把自己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重新休整一下。
有时我会去林阡陌的酒吧,玩玩他的吉他,跟林阡陌混的时间长了,也就对乐器有了一定的了解,所有的乐器中,我最喜欢长笛那种空旷的声音。
林阡陌说:“跟我混吧,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去,还可以用我教你的技能以此谋生,要不,我们再找几个人,组成一个乐队怎么样?很有可能,还会一夜成名。”
我点上一根烟,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我说:“不怎么样。”
有一天我坐在地上把林阡陌的吉他拨得咚咚乱想的时候,林阡陌捂着耳朵大叫:“李九歌!你不要再侮辱别人的耳朵了,由此看来,你根本就不是玩儿音乐的料,你还是玩你的泥巴去吧!”
然后他拿着根本就没通电的麦克风,像模像样地唱起来,“在那个夜,在那条街,模糊的你,照亮了我的世界……”
武悦她们来的时候,林阡陌正唱得声情并茂,我也像是抽风似的恨不得把那把破吉他给他拨出火星子来。
林阡陌像是突然断了电的破收音机,麦克风也随声落在我的脚边,好像这并不优雅的噪音是我一个人制造出来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我抬起头来看到一脸惊讶的武悦和白画,瞬时扔了抱在怀里的吉他,林阡陌跑过来捡起吉他不满地大叫:“喂!李九歌!这是我的!”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我知道啊!”
然后我看着白画牵动嘴角,“白画,怎么不见武一呢?”
白画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她刚想说什么,门口一个欢快地声音带着一丝调皮,“白画,武悦,你们也不等我!”
是武一。
我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于是我识趣地默默出去了。
走出酒吧没多远,武悦一路小跑追上来,她说:“李九歌,我们聊聊吧,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聊聊。”
德克士里,武悦捧着一杯可乐足足有两三分钟,始终没有喝一口,我也一直盯着面前的汉堡若有所思,最后盯得眼睛都花了,武悦才缓缓地开口,“李九歌,你始终放不下吧?”
我苦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
“你呀!”她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你就是太死心眼,其实,一点必要都没有,到今天了,你就应该珍惜眼前,听林阡陌说,莫如雪也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子,你既然当时选择了她,你今天就不该再想别的。”
我看着她自嘲地说:“你是不是也想说,我真是活该?”
“不!”她认真地说:“我是想说,你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了,你知道吗?其实白画看你这样,她也很难过。”
“我没有消沉啊!”我若无其事地笑起来,“错过白画,是我自己的错,这种错误的后果,我自己能够承担,而且我听说,武一对白画还挺好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唉!”武悦摇头叹气,“武一那个死小子也跟你一样死心眼,其实说实话,我是不怎么喜欢白画的,可是没办法,武一喜欢她,他一天不见到她,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说完她垂下眼睛,“反正我们家里人也不反对,刚开始我还挺希望家里人反对一下的,可如果他们非要在一起,反对也没用不是么?这样也好,省得你一天左右为难。”
我有些惊讶,“他们见过父母了?”
“对啊!过年的时候。”她笑着说:“他们准备武一毕业了就结婚呢,武一那死小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娶她了,说真的,想到有一天我要叫她嫂子,心里真不舒服,因为……”
她看着我说:“因为我们曾经喜欢过同一个人啊!”
结婚?她都要和武一结婚了?
我心里空落落地失落起来,好像丢了魂,丢了整个世界,虽然她早就不属于我。
忽然想起过年回家,莫如雪非要和我一起回去,我拒绝了,当时她哭得很凶,她说:“如果是白画,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
而我知道,我和白画早已背道而驰,距离越来越远。
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也想过放弃感觉放弃爱情,就这样和一个女人结婚,莫如雪,或者任何一个女人,都不重要。
只是我的内心,始终过不了这个坎。
“李九歌?”
我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看着武悦。
“李九歌。”她说:“我曾经喜欢过你,所以按理说,我应该支持你,可武一是我的亲哥哥,所以在你和他之间,我也只能自私地站在他那一边,况且你已经有了莫如雪”
我终于不再幻想,虽然极不情愿,可我也只能放弃这段一直坚守却也从未得到过的爱情,如果它算是爱情的话。
但不管怎么样,我依然把它称为爱情,哪怕它的主角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后悔,什么叫做遗憾,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林阡陌说:“知道自己的问题,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就得考虑好后果,好在你终于想明白了,你无法抛弃莫如雪,再说武一似乎的确很爱小白画啊!放心,她跟着武一,不会比跟着你差的,要知道爱情有时也需要面包来维持。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
仔细想想,武一的确比我更适合她,至少他比我更有前途,或许他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虽然这可以被我称为自己是因为无私而成全,其实只是我爱而不得而做出的让步。
回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似乎真的自私到没有好好爱过莫如雪一天,想到她的付出和包容,我就愧疚的要命。
那天我第一次想到要给她买点东西,于是我买了一条白色长裙。
是那种质感柔软,样式大方得体又不失时尚的裙子,店长极力推荐给我的,况且我还拿去林阡陌那里让武悦看过,当时武悦有些惊讶,她说:“好漂亮!李九歌,没想到你的眼光还这么好呢!放心,她肯定会喜欢,她要不喜欢你拿来给我。”
林阡陌不满地嚷嚷:“你想要也应该是我买好吧?”然后他像赶苍蝇似的朝我直挥手,“李九歌,快拿着你的裙子回去感动莫如雪去!你这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还真不简单!”
我有些矛盾地回到出租屋时,被屋里那乱七八糟的景象给吓到了。
满屋的碎纸,墙上所有的画都已不复存在,全都变成地上一张张残缺不全的碎纸片,包括我的画夹,也都像个老弱残兵般横躺在角落里。
而莫如雪,正坐在那一堆碎纸片上,似乎还在发疯般地撕扯着地上早已面目全非的画像。
我冲进去,眼光四处搜寻我的第一部作品,也是为白画雕的唯一一个雕塑,可我却失望的在门后看到了一堆碎渣。
血瞬时冲上头顶,此时比我失去白画还要万念俱灰,我几乎马上就红了眼眶,愤怒已经使我失去了所有理智。
我把裙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朝她咆哮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永远都不要动我的东西,尤其是这些画,尤其是关于她的一切,疯子!你悔了这一切,也悔了我对你所有的愧疚,告诉我,为什么?
莫如雪死死地看着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恨意,曾经总是包容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我被她的表情吓着了,所以我松开她,跌坐在了地上。
但我的愤怒始终在心中熊熊燃烧着,我指着门口,朝她大吼:“滚!拿着这条裙子,滚出我的视线,永远都别再让我看见你,滚!”
莫如雪站起来拿着裙子,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她把裙子甩在我面前,整个身子像筛糠似的抖起来,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我,“你,你,这裙子,真可笑!为什么我觉得和白画穿的那条裙子一模一样?我不要,我不要和她有任何关联的东西!或者,这根本就是你送给她的,为什么要拿它来刺激我?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我?”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告诉我,它哪里和白画的一样了?它只不过是白色,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穿白色的会好看!”我把裙子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指着一地的碎片心痛地说:“这,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莫如雪冷笑着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想的却永远是她,我天天住在这里,却天天看着她,你看看,满屋子都是她。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你从来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也是人啊!我没有感情没有心吗?在你眼里我只是玩偶吗?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关于她的一切,所以我要把这些讨厌的东西全都清除了。好了,现在好了,至少我心里好受多了,否则,总有一天,我会疯掉!”
“你,你已经疯了!”
我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因为我也快要气疯了。这样的莫如雪,是个如此陌生的莫如雪,这也让我意识到,我们都是多么的不幸。
所以我看着这一屋的狼藉,欲哭无泪的说:“好吧,如雪,我承认这两年来,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既然这样,那我们到此结束吧,我不想再继续伤害你了。”
我指着门外,:“现在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也会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失去一切地地方,走吧!走吧!”
“你,你赶我走?”莫如雪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惊慌失措地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颤抖着声音说:“不!不要赶我走,如果这样,我宁愿去死。”
我推开她,有些疲惫地说:“如雪,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何必这样互相折磨?你也知道,我无法爱上你,你该找个真心爱你的……”
“不!”莫如雪大声地打断我,她的泪水挂在脸上,却是愤恨狠绝地表情,她如滴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咬着牙说:“我就是死也不会放手!你不是喜欢白画吗?好吧好吧,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哈哈!真奇怪,我觉得这样还挺有趣,那就让我们继续互相折磨吧。一直到我们死的那一天,你看怎么样?”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指着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如此陌生地莫如雪,头皮一阵发麻,第一次觉得她就如洪水猛兽般可怕。
然后我仓皇地冲出屋子,却听到莫如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和她身子倒地的碰撞声。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跑回去,看到晕倒在地的莫如雪,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但很快的,我的脑中闪过好多种可怕的后果,于是我迅速抱起她,冲进渐渐黑下来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