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林河的鱼 · 岱钦

岱钦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传奇,别人是生活,岱钦家是传奇。

他们家是早早解决了温饱问题,所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们家为什么变成传奇?是因为他们有了更高层次,精神层面儿的要求。

岱钦现在来衡量,大概有1米85以上。岱钦这两个字,本来在蒙语中也是猛将的意思,他可真没有辜负这个名字,他在军区大院儿工作,据说是干部,可是也没见他穿过军装,他交通的工具是一辆吉普车,在我们那个年代,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相当于现在的一辆加长悍马。

以他的条件,早早能把家就应该安在旗里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在这么个地方安着家,这是我一直思考,一直又解释不通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工作性质的原因,保密起见吧,把家安在这么远,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经常穿着一身灰色的干部服,两手插兜,威风凛凛,说话干脆利索,声音很大。

但他也不是单纯的就这样的端着架子,那个时候扑克牌在我们这儿是个稀罕东西,那时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东西,有时候商店里经常断货,我们小孩自己就拿纸片儿或者能拿上硬纸壳,来做扑克牌。

岱钦他看到我们自己做的扑克牌太拙劣,太难看,找人做回来塑料的扑克牌,给他的孩子玩儿,我有幸见过。

自己印刷,自己排版,就是颜色有点诡异儿,蓝灰蓝灰的,花样边际比较模糊,可是质量很好,硬硬的,非常挺刮,不易磨损,比卖的都好。

岱钦不经常回来,他不参与村里的任何事情。可是哥不在江湖,江湖永远有哥的传说,他在这个村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们家的老婆孩子没人敢欺负,他家的猫猫狗狗,同样也没人敢小觑。该给他家的福利待遇,一点儿也没打折扣。

在我家西隔壁最早住着是一个地质队的老薛头,后来他搬走了,因为跟我家处的好,搬走后他说把他的房子给我们,我家孩子多 ,又有姥姥住的照顾我们,这三代同堂 ,于是老薛头走后,这个房子就归了我们。

我爹妈也懒,又不会经营,没有说凿开个门儿打通成一个大家。

只是放一些闲杂物等,当时岱钦不在村儿里。

后来岱钦回来了,看见这个房子空出来,归我们家了。

他觉得这个房子应该是他的,第一次,岱钦穿着他的干部服,两手插着兜,龙行虎步的来到我家,和我爸商讨这个房子的事儿。

那时的房子没有做统一调配,这个房子空出来,先到者先得,谁要占了就归谁的,约定俗成,一般是这样的。

我爸和岱钦在吵架,俩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吵吵,岱钦的声音很大,就像嘎啦啦的雷从天上滚过,嘎拉拉,轰隆隆,摧枯拉朽。

一开始还能听见我爸挣着嗓子喊两句,后来就是嗫嚅的,再后来干脆没声音了,就是个孩子也明显的看出来岱钦占着上风头。

那时候出身成份很重要呀,我爸是个犯了错误被发配到这里的,而岱钦是根正苗红的大干部,这就是底气所在。

不论是身高还是气势,我爸才一米七 又瘦小 ,人家岱钦又高又壮,在气势上就压着我爸一头,吵吵了一下午,我们小孩儿吓的声也不敢吱。

吵架的结果,那个房子归了岱钦家。

后来他盖起了大院子。又往西边接出了好几间。我那时候感觉他们家院儿真的像地主家的大院儿,门口栓着一头狼狗。

后来我们也都不敢去他家玩儿了 ,大概的阶级阶层,从这个时候就划开了吧。

我的二弟在出生六天后,我妈我爸打架,我妈就把奶给气回去了,因为他是夏天的生日,可以有牛奶替代,喝到了冬天孩子才几个月。

我爸去队里说明的情况,大队特别照顾了我们家,允许我们家冬天有一头奶牛,可以接着挤奶给弟弟喝,要不然二弟又瘦小,又羸弱。我妈生他的时候,身体已经很不健康了,这个孩子也是也是三灾两病的,所以这头奶牛救了我弟弟。

村里的人都很善良,不但不咬叫我家冬天有奶牛 ,像鲁大娘,雷大娘,送来鸡蛋,红糖,小米 帮我妈补身子,给孩子增加点儿营养。

因为那时大队的规定到春夏的时候,给社员发奶牛,挤牛奶。到冬天的时候收回奶牛,给牛肉,羊肉吃。

所以基本做到冬天有肉吃,夏天有奶喝,一到冬天是不允许家里养奶牛的。奶牛必须都归回队里,一来奶牛冬天本来奶产量就小,二来草原气候严寒,草料不是很够。母牛得保证能健康度过这个冬天,是不允许挤奶的。

记得那时候挤一次奶二弟一次吃不完,就冻在面盆儿里,一大坨罗,一大坨罗的,在冬天里看见这点儿牛奶,真馋啊,冬天能喝上口牛奶简直就是个奇迹,看着二弟抱着奶瓶子大口大口的吞咽牛奶,把我们馋的不停的咽口水,喉咙都跟着一动一动的。

可是岱钦回来后就不干了,那是他家的三姑娘,恰好和我的二弟同岁。也是刚出生不久,可是人家的母亲是有奶的。

他认为这是搞特权,这是不公平的,为什么我们家就能有奶牛,就有牛奶?可别人的妈妈有奶呀,我们的妈妈没奶。

岱钦很是愤怒,第二次又来到我家说这个事儿,我是又害怕又愤怒。觉得他第一次来就抢走了属于我们的房子,第二次来是不是又把奶牛抢走给他家姑娘喝。

这次我妈我爸都没敢跟他吵,好言好语说明情况,絮絮叨叨的恳求了半天,千恩万谢的谢了半天,算是把这件事儿压下去了。

那时候小,不懂事儿,看见岱钦的嘴脸非常憎恶。

现在想想,岱钦说的也对,他需要相对的公平。

他都没有享受到的,凭啥能让我们享受到呢,这不公平。

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岱钦还是把家都搬到锡林浩特市了。他把他的每个孩子都安排的很好,那时候我们叫做待业青年,岱钦家是不存在待业青年的,个个都安排的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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