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踢了踢车头,爆了句粗口。看向四周荒无人烟的山道,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七。沉默地坐在车尾,手动关机。正想着要不徒步回镇上时,一股整齐的跑步声传来。姜筠坐直身子,眉目翘盼。原来是碰见部队拉练。
姜筠从后备箱拎出工具箱递给身穿迷彩服,修长大腿,满满禁欲感的队长,“诶,你叫什么?”姜筠在递过工具箱的同时勾了勾队长伸过来的手心茧,队长快速抽回手,耳根居然有些红了。道,“姜小姐,别闹。”
“噗呲,你这反应有些反差萌,好吧好吧,我不闹了,那你告诉我你姓什么总可以吧?”
“我姓陆,姜小姐,你站旁边等一下,这车只是熄火了,等会就能修好。”
“好的,陆队长”姜筠耸了耸肩,打入休息的军哥哥们内部,去套队长的信息。很遗憾,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姜筠走回陆队长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部分都是姜筠在自言自语。姜筠戳了戳陆队长的手臂,“陆美人,陆哥哥,给个联系方式呗。”
陆队长按回前车盖,“姜小姐,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启动了。”姜筠撇了撇嘴,“好呗。”马达声音响起,姜筠停下试启,看着他们整队准备继续前行,陆队长走过来递了个充电宝,利落的转身跑回带队。姜筠掂了掂墨绿色的充电宝,笑了。随后探出头喊道,“陆队长,我有些心动了,我想嫁给你,让他们喊我嫂子。”
众声整齐回道,“我们队长随时给你准备着。”
姜筠打开机,调成模糊状态,远远地拍了一张背影图,发文,‘遇上一群可爱的人里面还藏了一个大可爱’。
事随时移,姜筠原想只是一场萍水相逢,但没想到会在四年后的哈莱阿卡拉火山重逢狼狈的陆队长。哈莱阿卡拉火山堪称世界上最大的休眠火山。海拔高达3000米以上,位于夏威夷茂伊岛,火山口周长32公里,最后一次喷发在1790年,当地流传半人神茂伊曾将太阳禁锢于此以使白昼延长的神话。姜筠慕名而来,作为摄影人的最后旅程。
姜筠拍完最后一组图片,挑了几张最满意的,存储起来。在这高高山脉站立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游客早已下山。踏着璀璨的夕阳,缓步走下山。姜筠走到半山坡已经是月明星稀了。前方传来的打斗声盖过虫鸣声,姜筠有些踌躇,打斗声渐渐停息,姜筠屏息走前。有两个黑色人影,一个半坐着,一个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姜筠凑近半坐的人,不太确定地说,“陆…陆队长?”他抬了抬眼皮,“姜筠?”
“是的,你还能走吗?”姜筠扶着陆队长的一只手,让他借力站起来。他沉重的身体差点把姜筠压垮。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若天崩,要把整个星球震碎。姜筠两人扑倒在地,姜筠回望,山顶火红的岩浆喷发而出,地表变得滚烫,难以站立。岩浆如同野马带着炽热的温度往山下狂欢。要不是生命即将垂危,姜筠都想掏出相机。“陆队长,我需要你清醒过来,一起逃命。”姜筠下手颇重的拍了拍陆队长的脸。
“别拍了,再拍没死都被你拍死了。”两个人心大地说笑,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地往与岩浆流垂直的方向跑。灰球体朝两人滚来,陆队长反带着姜筠往旁边滚,通红的细碎石块乱天飞舞,姜筠下意识地扑到伤势加重的陆队长身上,疼痛感包裹着姜筠所有的感官,急重的喘息将有毒的气体加速吸入咽喉,呛得说不出话。两个人顾不上其他把身上的东西全丢了,相互扶持地继续往左跑。岩浆突如其来的往后方袭来,姜筠有些绝望,猝不及防地被绊倒,两个人抱在一块顺着斜坡滚往下滚,噗通一声,冰冷的湖水降下了两人身上的温度,也分开了两人。姜筠失去了意识。
等姜筠醒来,入目的是浅灰的布。周围是熙熙攘攘的哀嚎呼痛声,姜筠微微转头,周围是高地上临时搭起来的救援营,高地下是岩浆肆虐过后的一片狼藉,温度在慢慢的冷却,喉咙刺痛,发不出声。
“You're awake. How are you feeling?”一位黑人女医护说道。
姜筠艰难伸手在她的手心写,‘Where is he?’神情着急。
“He?Oh,You mean the guy you were rescued from the lake with?Is he your lover? He's still in a coma, but he's stable. Don't worry, he's just lying in the camp in front of you. You can go and see him when you're better.”女医护安慰道。
姜筠继续写道,‘Thank you。’并不解释两人关系。
“Well, madam, get some rest. Is there anything you can ring.”
姜筠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等陆队长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姜筠拿着笔在纸上写,你醒了。
“姜小姐”
‘叫我姜筠就好,你又不是没叫过,这里是夏威夷当地政府临时搭建的一个灾民救难营。恩...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陆知深”陆知深看着姜筠有些疑惑,解释道“云深不知处,取自里面两字。”
姜筠露出微笑,但扯到脸上的伤口,眉头皱到一块,手拿着笔写,‘好听。’
陆知深看着她脸上手上的伤口,以及想着她被熏坏的嗓子,深深地看着她,“当时你可以不要管我的。”
姜筠刷刷地在纸上写,‘你可是我惦念了四年的男人,我当时可是说了要嫁给你的,而且你在灰块球滚来的时候,不是也没丢下我吗?’
陆知深瞧着她无赖的样子,没继续和她争,“还能好?”
‘你是说嗓子吗?医生说好好养着就可以,别愧疚,当时就算抛下你一个人跑,也不一定会比现在情况好。在火山爆发前我住的旅馆在火山喷发时被摧毁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也联系不到人。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能跟着我,会有危险。”
‘你把我送回国,我就不跟着你。你撇不下我的,除非你想罔顾你救命恩人的性命。’
陆知深脑袋疼的闭上眼,不说话。等陆知深稍微能下床,日常行动无碍后,就带着姜筠离开了救援营,去往希洛中转再去往哈威。
“你在这先住着,什么话都不要问,要是有人敲门你也别理,如果,我说如果要人闯进来,你拿着这个,你知道怎么做。”陆知深塞给了一把黑色的武器,“别害怕,我会安全把你送回花都。”
姜筠拉住陆知深,‘多少天你能回来?’
“三天,三天我一定回来。”
‘你一定要遵守承诺。’姜筠抱住陆知深,在他背上写。
前两天,姜筠靠着一开始带来的食物和水度过。第三天,陆知深并没有回来,食物和水罄尽。第四天浑浑噩噩地坐在旅馆的房间里,催眠自己陆知深会回来的,他没有事。第五天姜筠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再不去找点吃的,陆知深没回来,自己却要饿死了。姜筠正准备出去时,安静的大街上传来四五个人的喧哗声。
“Look carefully, the man can't escape far.”领头的黑衣人吩咐道,其余人分散开。
姜筠从窗户往外看,领头的黑衣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姜筠把能抵在门边的东西都堆在门边,紧张地握紧武器。敲门声咚咚咚,随后大门被踹开,屋里没有开灯,姜筠躲再床边转角,冷汗从额角滑下。
“Mouse, I know you're here.Come out.”
姜筠呼吸加重,意识到不好,抬起手,胡乱打了几下。没打中对方要害部位。黑衣人愤怒地一手掐住姜筠的脖子,一手扇了两耳光,“Bitch!”。姜筠右耳流出鲜血,慢慢地呼不上气来,瞳孔有些涣散。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陆知深打中了黑衣人的太阳穴。
姜筠被陆知深抱住,“对不起,我没能按时回来。”姜筠听不太清陆知深说话,仿若声音经过多重回声,分贝被削弱了大半,干咳了几声后,冷静下来后摆了摆手。在陆知深手心写,‘我们快走吧,还有四个人。’
“他们都被我解决了。”
姜筠等了一会,疑惑抬头。陆知深沉痛地抚掉姜筠右耳的血迹,“我会治好你的。”姜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耳朵,眼神期盼地看着。陆知深拉过姜筠的手,展开写并一字一句说道,“这只是暂时,会恢复的,有我在听不见也没关系。”
‘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没有,别乱想。你已经很棒了。我们都没有护照,只能坐轮船偷渡到越南,再去花越边境,那里会有人接应。现在我们去村口,那里会有艘小船带我们去轮船上。”
轮船上工人低头忙碌着,陆知深带着姜筠避过人群钻进舱底,这时,松懈下来后,姜筠才发现陆知深腹部受伤了。陆知深拿出医疗救急用品,示意帮他包扎。
“子弹已经被我挖出来了,你帮我止血包裹起来就可以了。”
姜筠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简单的医疗包扎还是会的。‘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当然,我还要把你安全带回国。”
半夜,陆知深还是发起了烧。姜筠冒险出了舱底,从厨房偷回了八九个冰袋,一夜未睡帮他降温,庆幸的是,陆知深的底子还算棒,挺了过来。姜筠两人在舱底足足待了2个月,轮渡才靠岸。辗转来到越南莱州,碰上了京族的盘古节,受节日气氛的影响,虽然陆知深的伤大体痊愈,但姜筠的右耳不能再耽搁了,两人就此决定在这里住上三天。
“来得太晚了,我只能尽量延缓变糟的速度,想要看好,你们还是找别人吧。”大夫摇了摇头。
‘别皱眉头了,已经很好了。你看你看,他们穿得好好看,有跳长鼓舞,唱盘古歌,打花棍,放花炮。好热闹。’姜筠拖着陆知深在莱州街道逛了起来,拿起葵树叶制作的斗笠戴在了头上,无声问‘好不好看?’
姜筠笑脸如花的样子,让陆知深不禁走上前拥住她,低声说了一句,“傻子。”
周围路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让姜筠有些害羞。热闹过后的夜晚显得有些寂静。姜筠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眯眼,陆知深走上前与姜筠躺在一块,“在想些什么?”
‘在想我们这3个月多以来经历了灾难、打斗和偷渡,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经历这些。’
“后悔吗?”
‘不,只是有些感慨。’
陆知深侧头吻了吻姜筠的额头,抚摸了她脸上的疤,“我却后悔让你经历这些。”
‘是不是很丑?’
“不丑。”
‘你知道吗?其实4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在觊觎你的身体。’
“只是觊觎身体吗?”陆知深凑在姜筠的右耳低语,“不止是你在觊觎我,我更是在觊觎你这只要人命的小妖精。”
‘你在说什么?’
“不告诉你。”陆知深低笑,弯腰横抱起姜筠,走进房间。
第二天下午,姜筠抚了抚腰,拿张纸大写,‘是不是军人的体力都很好??!’陆知深给了一个‘你说呢’的表情,“你可以再休息下,我出去买晚餐和明天要过丛林的装备。”
陆知深在回旅馆的路上打昏了一个跟踪的小喽啰,飞快回到旅馆。“快换上,我们需要连夜穿过边境。”姜筠两人换上黑色劲装,将房钱放在桌上,从后门离开。前院在他们离开半刻钟后,果然有三四个人闯了进来。在发现房间没有人后,喽啰头打了一个电话,也离开了。
“Lu,long time no see.You shouldn't have killed the boss. We'd still be brothers.”一个金黄头发的白肤壮汉拦在了前面。
“We've been on different sides from the beginning. What's to say.”陆知深让姜筠站在原地别动。
姜筠看着敌方犹如一匹发了疯的孤狼和陆知深打斗在一起,手抬起瞄准,始终不敢按下,脑海里想起2个月前死在面前的黑衣人,手不停地颤抖。只见壮汉从鞋底抽出一把匕首,要往陆知深心口插,情急之下,瞄准对方心口按了下去,‘砰’的一声,壮汉倒地。姜筠飞奔过去,‘你怎么样?’
壮汉睁开眼,掏出银色左轮手枪,“Send your woman down with me!”
陆知深推开姜筠,抽走黑色冲锋手枪,抬手一枪后,自己也往旁边倒,但是晚了。
“不!!!”姜筠嘶吼,爬到陆知深身边,抱着他的头,想要止住鲜红的血。许久未发声的嗓音就像乌鸦在嘶叫,“陆--知--深,你别这样,就差最后一点我们就能回国了,我们就安全了,你不可以这样。”
姜筠精神崩溃地昏厥过去。再醒来,神情呆滞,很久才回过神智来。
“姜小姐,我是陆队长的战友,有些东西需要交给你。”
“他呢?他还活着对不对?”
“节哀,我是负责接应你们的人,很抱歉我们来晚了,这是他想要交给你的遗物,四年前你说你心动了,或许你只是玩笑,但是队长他当真了,默默关注了你四年,知道你是个摄影师,所以只要他休息的时候,都会去看你的而最新动态,他原本打算今年就退伍,这是他最后一次执行特殊任务,任务结束就可以正式退伍,成为一个可以随时陪在你身边的普通人。这是他已经被批复同意的退伍申请书以及关于你的一些东西。”
姜筠听不进任何一句话,脑中回荡,‘他默默关注了你四年’。静默许久后,拿起他的退伍申请书,突然嘶哑得哭不出声来。
三个月后,姜筠出院,由于救治不及时,嗓音成了烟嗓,右耳需要戴着助听器。姜筠回到雅致的姜家别墅,推拒掉即将定亲的联姻,搬出别墅。四年前姜筠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后来被告知亲生父母是花都赫赫有名的首富姜氏夫妻。四年来,却一直融入不到这样不亲的家庭之中。
姜筠身着黑色长裙,踏入烈士陵墓园,找到陆知深的墓碑,将一捧白色雏菊放在碑前。
“陆知深,从前听闻爱情十有九悲,我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我怀孕了,他三个月大了,他会叫陆姜。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别人的英雄,也是他母亲的英雄。”
完
辛丑牛年 戊戌月 戊午日 笔
作者后语:这段故事,本来半个月前就该写的,被我拖延到今天才动笔写完。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能够长出羽翼,拥抱星河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