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助学工作开始，接到上面通知报表后万万心里说不出有多尴尬，想起前两年那些申请助学金的孩子和家长，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但他没有想到刚刚回到办公室，还没等坐下，电话便响起来了：“万老师，我是姚眸家长，我家孩子在学校还听话吧？听说咱们学校每年都有贫困助学，我家的情况是这样的，地少人多，家里老人还常年吃药，孩子不好意思申请贫困助学金，老师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做做孩子的工作啊？”万万脑中闪出姚眸的样子：文静的姑娘，平时穿衣说不上考究时髦，但在同学中间应该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很少吃零食，但每天都会带些自制柠檬水，还会带新鲜时令的水果盒，一看就是很会保养。但既然家长如此说，万万就必须把工作做得细致，以免漏掉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贫困学生，“好的，你家的情况我记下了，回头呢我再和孩子谈谈，另外每个班的名额有限，所有申请贫困助学的孩子都得通过班级评审小组的联评还有就是学校的联评，并且要公示一周才能最后确定下来，希望您能理解。”电话那端短暂沉默之后，“哦，这样啊……没事，学校每年不是都得先看乡里和村里的正规介绍信和证明吗，我家都有现成的。对了，老师，我听说还得要家里现住房的照片是吗，我们也有，现在就用微信给你传过去哈……谢谢老师了……”还没等万万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嘚嘚声提示响起，红点赫然出现。点开闪着红点的对话，万万愣住了。一个红包，万万顿时像是被无数只野兽撕扯一般，暗暗骂道：“有病啊，贫困还有钱发红包，神经病。”然后对方又发来了一张全家照，数一数七口人，应该是一家三口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照的。果然，照片后接到这一大串话：“谢谢老师，老师辛苦，我家里有七口人，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孩子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一起住，只有四口人的地，你看看中间那个是我公公，得了癌症得长年吃药，还经常住院，家里就靠他爸爸一个人种地，打工挣钱，再攻孩子读书真挺吃力的，希望老师能够帮忙照顾下，谢谢您！”万万没有点开红包，只回了“好的，我知道了”这几个字。

班级联评的时候，一共评选出七位同学，没有姚眸，孩子也没有交贫困申请材料。万万将姚眸叫到走廊里，了解她家庭情况，姚眸一改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样子，倔强地昂着头，瞪着眼睛，满是鄙弃厌烦：“我凭什么要交贫困申请，老师你看我哪里就是穷酸的样啊？”万万说：“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说了你家的情况，我觉得贫困助学是好事，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减轻些家庭负担，多好啊，而且这很正常的事，不用觉得有什么自卑的想法，那没有必要，将来学好了，有了出息，有能力回馈社会不也很好吗，你说呢……”

“老师，麻烦你认真做个调查好吗，如果可以我能知道我妈都和你说什么了吗？她怎么又这样，我这也真是服了，真是没谁了！”万万只好打开手机给她看微信。看微信后，姚眸脸一阵红一阵白，只恨学校的装修太好，如果有个地缝能让她钻进去就好了。她半天才抬起头说：“老师，你能给我假吗，我想回家一趟行吗？”：“现在是上课期间，请假会耽误你学习的，你还是回班吧。”“那老师您能借我手机用下吗？”万万将手机递给她。

一会儿就听到姚眸忿忿地对电话大喊到：“麻烦你能不能不再到处给我丢人啊……你能不能不那么贪啊……那都是几年前的照片了，你能我能让我那去世的爷爷消停消停啊！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上学了，现在就退学！”把手机递给万万，姚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万万见过形形色色为了争取名额而弄虚作假的现象，却从没遇到过像姚眸如此激烈地违拗家长意愿主动放弃贫困助学的。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从裤袋里掏出一包面纸递过去。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电话再次响起：“老师，你好，我是姚眸家长，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刚才孩子用你电话给我打电话时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从我手里借去的啊！”

“老师，那你能帮我劝劝她吗？这孩子就是好面子，他爷爷确实走了，但给他爷爷治病真花了不少钱，现在还没换完。”

“这个呢，我觉得还是你们家商量好再说，另外我得说一共就五个名额，现在联评选出有七个人，没有你女儿，而且你女儿并没有上交贫困申请材料！”

“我女儿就是好面子，老师，你看看你帮帮忙呗，对了，老师我给你发了红包你怎么不收啊？”

“我很感谢您的好意，但不能收。您看，孩子就在我身边，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

“那算了吧，老师，我们不在班里和其他同学争了，那你看，如果我到教委要一个名额，你看行不行呢？”

万万再没控制住内心的鄙视与愤怒，说：“你要是从上面要来一个名额，那当然不错，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