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滑动，提速，平稳向前，车窗外的月台、火车站、楼房一样一样被甩在后头，远处的稻田、河流、村庄快速地被送到到面前，然后又快速地离开。

叶子是第一次坐火车，什么都免不了多看几眼。他们的位置在车厢靠前的部分，距离开水处两米的距离，离尾部的卫生间就有些远了，过道上有几个站票的旅客，直接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让本来就狭小的空间越发局促。好在杨远让她做了靠窗的位置，视线落到窗外，心境也一下子开朗起来。

杨远坐在三座中间的位子，边上坐着那位去天津的男生。

对面靠窗坐的是一个长发的女生，一上车就捧着一本诗集在看，时不时地会用右手手指把头发夹到耳后，看上去十分优雅。中间坐着的是一位微胖的短发女生，偶尔和长发女生搭话，大部分时间低着头操作手机键盘，在玩时下流行的消消乐游戏。靠近过道坐着的就是陈晨，正琢磨着怎么和叶子说上话，脸上憋得通红。

长发女生一开始当陈晨费尽力气换位置是因为自己，虽正眼没瞧过他一下，心里倒是一阵舒坦。后来见情况不对，便觉察出陈晨对坐在对面的女生的那点意思，便打量起叶子来，一个未开窍的姑娘，素面朝天，宽松的白T恤配牛仔裤，丝毫没有身材曲线可言。她收回视线，轻轻把身上的收腰小上衣抚平，不以为意地继续看书。

“大家都是去北方上学的吧，怎么着都得坐二十多个小时呢，要不我们一块儿打牌吧。”陈晨提议道。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天津男生附和着。

“等我这局结束。”短发女生回应。

剩下三个没有说话。叶子倒不是不愿意参与，就是怕陈晨打着打着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那她真是没法应对。正纠结着，陈晨说：“叶子，你都看了半天窗户了，跟我们打牌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同意了。

这时，长发女生轻轻挥了挥纤细的手指，说：“打牌我不太会，你们玩吧。”

大家看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也就没有勉强。

只剩下杨远了，他还没开口，陈晨便问：“你该不是也不会打牌吧？”

“是没打过。”杨远直言。

“那你先看着学会儿，过几局再加入。”陈晨边说边拆开两副扑克牌。

“行。”

“我们玩什么啊？”

“咱们人多，就玩‘干瞪眼’吧。”陈晨介绍了玩法，大致有点像“跑得快”，游戏开始时，每人手里摸5张牌，出牌时只能按照牌的大小顺序一一相连，不能跳跃式接牌，如果接不上只能干瞪眼，这也是这个名字的由来。无人接牌时，每人要摸一张牌……手里的牌出完就算赢。

“听不懂诶，要不我们边打边解释？”短发女生说。

“行，那你也直接跟着一起学好了，不过，你没有打过牌，基础比较弱，不懂要多问。”陈晨对杨远说道。

“行。”杨远点头。

长发女生见杨远也加入了游戏，便主动说：“我和他一样都没怎么打过牌，如果不嫌弃，算我一个吧。”

“美女加入，热烈欢迎啊。”陈晨说着看了叶子一眼，但愿她能明白自己只是作为游戏发起者的客套，并不是见异思迁，但是叶子似乎根本就不在意。

很快的，游戏开始了。起初简单讨论了几个问题，毕竟都是刚刚经历高考的头脑，一下子就搞明白了，顺利进入了厮杀的环节。

第一局，陈晨大了几次，手里的牌也就剩3张了，眼看就要赢了。这时，杨远下了个炸弹，最后来了一条顺子，手里直接空了。

“杨远，是叫杨远对吧，你这运气太好了吧。但是你这个打法是不对的，你这样打是运气好才出去了，其实你这一堆牌很容易烂在手里的。”陈晨有板有眼地教训着。

第二局，大家都学会了存炸，不会一时冲动就把炸弹扔出去了，这就导致前面打单牌时大家也会更谨慎，不会随意出2或者大王，而杨远这时反而不管不顾地打，什么都接，什么牌都往下打，大家正要取笑他的时候，他手里的牌已经没了。又是一阵惊叹。

“不是吧，这都被你赢了，我有五个六呢！”陈晨道。

“我还有六个五呢，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拿到好牌还是输！”短发女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叶子看着杨远，他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为什么我一次都不能赢？”叶子也无奈地叹息。

“你很想赢吗？”杨远问她。

“当然啦！”

接下来的几局，叶子就一直赢，她跟在杨远后面，杨远不要的她刚好能接，杨远接了的她又恰好有牌，简直如有神助，她得意得有点忘形，“不得了，我才发现自己有赌神的潜质。”

大家都给她戴高帽，夸得她云里雾里。

结束之后，杨远冷不丁来了句：“刚刚赢得还开心吗？”

叶子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赢的几把全是杨远一手打造的。

“你……”她指着杨远，一脸惊讶。

杨远笑而不语。

“哈哈哈，你这人……”叶子一下子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有点被捉弄后的郁闷，又有对杨远这番神操作的佩服，也有对他这做法背后的原因的揣测，最终都化作一声笑。

“你们这些人不老实，说什么没打过牌，都是高手。当然，除了这个美女。”陈晨转身看向长发女生。

大家又是一阵笑。

“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我这么坐着逆行，有点犯恶心。”长发女生柔柔地看着天津男生，自然顺利地换了位置，坐到了杨远的旁边。

“聊了这么久，大家都渴了吧，我们来吃西瓜吧。”说着叶子从座椅底下把西瓜拿出来。

“呃，我只吃无籽西瓜，是无籽的吗？”长发女生斜眼看着小桌板上的西瓜，蹙眉。

“不是。”

气氛有些尴尬。

“愣着干嘛，切呀，我等吃这个瓜等半天了。”杨远抬高了声音。

“我也想尝尝，我还从没在火车上吃过西瓜呢！”短发女生说。

“他们家西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杨远对着短发女生补充道。

“是吗？”大家的兴趣都提起来了。

手起刀落，西瓜不负众望地发出清脆的裂开的声音，薄薄的一层皮里露出像宝石一样的红色瓜瓤，味道清甜爽口，好像比过去吃过的任何一个西瓜都好吃。大家都恨不得把西瓜皮都吞下去。长发女生不自然地喝了一口水。

晚饭后大家又玩了会儿“狼人杀”，渐渐都有些累了，便各自靠在椅子上休息。

长发女生第一个睡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宛如童话里的睡美人。睡美人一次一次在梦中往杨远身上靠，杨远一次一次把她扶正。

睡到半夜，叶子被冻醒了，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杨远，加个QQ吧，白天人太多我没提这个事，提了其他人肯定也得加我，我不加陌生人的。”长发女生压低声音说。

“不好意思，我也不加陌生人。”杨远的语气如这夜色一般冰凉。

“你……”长发女生被噎得说不出话，“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

杨远没有说话。

长发女生摇醒天津男生，气鼓鼓地换回了位置。

“你逆行坐着不晕啦？”男生睡眼惺忪地问。

“要你管！”

叶子迷迷糊糊睡去，只感觉身上温暖了许多，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杨远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心中便是一暖。

这一天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大概昨天晚上的动静都有所觉察，便依旧恢复了刚上车的样子，互不打扰。

陈晨在“干瞪眼”“狼人杀”等一系列游戏中被杨远虐过之后，完全丧失了斗志，本想自己借着游戏露一手，没想到全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唉，想着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追女生怕是没机会了。

从中午开始，陆续有人下车，出北京西站时，长发女生依旧板着脸，叶子也只是跟短发女生挥了挥手告别。

“我们坐**路公交。”杨远看了公交牌之后说。

“这趟公交不到你们校区吧。”

“没事，我到时候再转一下。”杨远停顿了一下，说，“毕竟，我答应过你爸妈，要关照你，总要把你送到学校。”

“哦。”叶子心里泛起涟漪。